她走到老罗的身边坐了下来,俯下身揉捏着小腿:“快说什么事。姑奶奶可不保证心情好多久。”
我和老罗对视了一眼,用最快的速度把在法庭上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间或夹杂着梁律师的赔礼道歉。
听完了我们的话,张静的目光在我们的身上流连许久,才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各为其主!”梁律师无奈地笑了一下,万没想到,张静却突然大笑了起来,看得梁律师一脸的不解。
“不行,太好笑了,我真忍不住了。”张静趴在会议桌上,用力敲着桌面。
我看了一眼老罗,猛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好了,你们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等我要和老罗划清界限,张静已经收住了笑,“司法局和律协那边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沐紫和何艺这边,你们要见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尤其是何艺。梁大哥,何艺对你相当不满意了,是吧?”
“嗯。”梁律师不甘心地点了点头,“让她给我出证明,难啊,以那个人的性格,她要是被判有罪,肯定是要拉上我做垫背的。”
“所以,你们得给这两位点好处,让她们愿意出这样一份证明。”
我们不解地看着彼此,一脸的茫然。 “静啊,我们能给人什么好处啊,钱人家不缺,你说给人辩护吧,我们现在还被剥夺了辩护权,不让参加这个案子了,你说这好处……”老罗为难地说道,突然看了我一眼。
“何艺我不知道,不过,小骡子,你这个想法挺不错,沐紫这边……”张静挤眉弄眼地看着我,“小明哥还是单身啊!”
“我呢?”梁律师一脸挣扎地看着张静,“我这么大岁数,闺女都上大学了,再去干这事,不太合适吧?”
我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水一下子都喷了出来,边咳嗽边说道:“梁大哥,静跟你开玩笑呢,她这人,就爱开玩笑。”
“我可是很严肃的。”张静板着脸,却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了算了,你们就没发现,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这句话让我们三个律师都是一怔,细细思考着,一层冷汗渐渐从我的额头渗了出来。
“太巧合了。”我终于忍不住说道。
“对,太巧合了!”张静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是同样的想法,都想通过给自己制造危险来陷害对方。先不说心够不够狠,能对自己下手,单是陷害的话,也是尽可能撇清自己的关系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梁律师紧皱着眉头。
“就是为了让对方陷入刑事案件里,这一点毋庸置疑。”老罗说。
“小骡子说得没错,可一定要制造一种对方在谋杀自己的假象,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可她们两个全都想到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张静站起身,走到窗边,微皱着眉。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给她们出谋划策?”我皱了皱眉,“这不可能吧,这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他可能会拿到遗产。”张静伸手从我面前拽走了案子的卷宗,翻出了那两份遗嘱的复印件,“你们啊,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跟你们这群笨蛋做朋友。”
我们一脸茫然地看着张静,张静却端起水杯喝起了水。我只好在桌子底下偷偷踹了老罗一脚。
“姑奶奶,小的愚笨,请您明示。”老罗扔掉了所有的节操,腆着脸问道。“算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吧。”张静夸张地叹了口气,把那两份遗嘱的复印件丢到了我们的面前,“这两份遗嘱为什么会在同一天订立?”
“这个,大概是同一天被逼着立下的吧。”老罗挠了挠头发,说。
“作为遗嘱的订立人,你觉得,李铭知不知道这两份遗嘱在将来会引起纠纷,而且,最后可能都是无效的?”张静又问。
我们三个律师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梁律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地抽出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有些艰难地说道:“他应该是知道的。”
“你们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张静笑了一下,“这不是明摆着让遗嘱的受益人产生纠纷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么一句话,“可是,遗嘱是要在立遗嘱人死后才会生效的,所以最终获利的人肯定不会是李铭,那他下这么大的一盘棋,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看看这个吧。”张静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两份文件,递到我们的面前。
接过那两份文件,只看了一眼,我们几个人的脸色就全都变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
“之前发现那两份遗嘱有问题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张静说,“只不过这些鉴定需要点时间才能完成,我也不敢保证我的推测就是正确的。”
“所以你就由着我们胡来了?”我不禁苦笑。
“怪我啊?”张静仰着头,斜了一眼老罗,“谁叫小骡子撒谎了,我都快成恨嫁女了,他还有心思勾搭别的女人。”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梁律师把文件放到桌子上,“沐紫的孩子和何艺的孩子竟然都不是李铭亲生的,他恐怕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立了这么两份自相矛盾的遗嘱吧。但我还是想不明白,如果按现在这个情况,沐紫和她的孩子肯定一分钱都拿不到,可何艺毕竟和李铭是有婚姻关系的。法律上,也承认她的孩子是李铭的,如果李铭还活着,以此提出离婚,并剥夺何艺和孩子的继承权还好办,现在,她们俩的遗产继承根本就不受影响啊。”
“所以,你们看看这个吧。”张静说着,再次打开了包,又拿出了一份文件,“说,我像不像小叮当?”她攥着文件,问道。
我们几个男人可没有这份闲心,一起动手抢过了文件,迅速打开,脸色一片苍白。
“这还真是……”对视了一眼之后,我们三个律师苦笑出声,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个多月的官司,到头来,却被一个死鬼耍了个团团转。
“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张静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们,“一句谢谢都没有也就算了,为了这点东西,我差不多把全市的公证处都跑遍了,好话说尽,腿都快折了才拿到手……小骡子,你那什么表情?” 听张静那么说的时候,老罗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张静的个性我们实在太清楚了,说她跑遍了公证处我们信,但是说她好话说尽,这个我们可不信,她肯定没少威胁人家。
“弟妹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梁律师激动地把那份文件抱在怀里,“今天晚上谁也别走,我请客,要吃什么你们随便点。”
“吃什么的,无所谓啦,我正在轻断食减肥。”张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是我这个腿啊,现在疼得都不行了,也没人可怜可怜我。”
老罗尴尬地看了一眼梁律师,不情不愿地把张静的腿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小心地揉捏了起来。
“嗯,舒服。”张静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将来哪天不爱当律师了,小骡子你完全可以戴上墨镜去搞盲人按摩啊。对了,吃饭那事,不用太好,我看万豪就行了。”
万豪酒店是我们这里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饭菜的口味怎么样我不知道,我的消费水平还达不到去那种地方奢侈,但是价钱……
我偷看了一眼梁律师,果然,他讪笑着站起了身:“弟妹和老罗的感情真好。那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办,你们忙,我先走了。”
第二天上午,在张静的协调下,我、老罗、梁律师、沐紫和何艺难得地出现在了同一间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