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还记得眼前这家伙是自己的契约神兽,然而公子根本未教过她如何驱策这神兽,瞧这亲近,大约也没有提醒她的意思。
且她此刻也无甚兴趣心情——这般庞然大物凶神恶煞也似地蹲在面前,瞪着她,哪能升起半分喜爱亲近之意?到底还是害怕。
洛水这样想着,飞快瞥了眼那大神兽。
她确可有心一试,可在外门人来人往惯了,吃什么也不愿意吃眼前亏,自然不敢硬试。
面对这神兽隐隐威压,她咬了咬牙,身子一软,又重新趴回了那小的身上,作那猫哭耗子状,低低泣道:“不怪小公子,是、是我的错……”
此言一出,大小神兽俱是一愣。
她又道:“是我不该来后山,打搅前辈清净——小公子、小公子出现得突然,想来本是要同我玩耍,我却是无甚胆量,有眼不识神兽,反倒惊了小公子,兼又手脚笨拙……方才不慎落水。多亏了小公子舍身下水救我,不然我、我……”
她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仿佛感动至极。
青俊初听只觉得古怪,可越听越觉不对:若非它亲身经历,大约真要以为自己方才落水就是为了救这人类。
青言亦觉有些不妥,想起方才一点疑虑,便直言道:“我等天生便有分水辟火之能,如何它同你下去便突然溺了水?”
洛水咬了咬唇,飞快地抬眼朝周围扫了一眼
青言微愣,随即会意:“无妨,此地无人。” 洛水于是小声坦言:“我……我在水下挣扎之时,似是不小心碰着了小公子某处,依稀是有些特殊……”
这不提则已,一提青俊又开始腾腾冒火,恨不能翻身而起,大喝一声“狡诈之徒”,什么不小心?分明是故意!
然它此刻并不能眼,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言沉默了片刻,道:“倒是你有心了。”语气显然较方才已温和不少。
确实,洛水这番言语,既主动为青俊惹事找了台阶下,又言明了它出事的由头,还看顾了它的安全,并未细言那不小心撞上的“弱点”究竟何处——如此心思落在青言眼里,只觉这人类弟子心思细腻,品行良善,兼之他早些观过此女之气,于是再无怀疑。
青言想了想,道:“犬子无状,倒是多谢你照顾一二——若有修炼上的疑虑,我或可帮忙指点一二。”
青俊一听,差点又吐出一口炭来——这作恶女子不过叁言两语,如何就成了他父子欠她人情?
恶气盘升中,便听少女怯声道:“我……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青俊一听更是怒火腾腾,只想翻身而起,提醒它父亲此女狡诈贪婪,必是有所图谋。
可青言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于是便听那人道:“此处谷地清幽,我今日前来,似有所悟。然我天资愚钝,并未完全参透,还望前辈允我近日前来修炼。”
青言沉吟:“非是我不允,然近日天玄后山地界多敏感……”
洛水立刻摇头,道:“弟子明白了,谢过前辈。”
话已至此,青言本不必多说,可望见对面少女乖觉应下、却又难掩某种失望的模样,他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你师承为何?”
她眼睛立刻亮了,答道:“我师父是祭剑闻朝——我是他新收的徒儿……”说着便取出了腰牌予它看。
青言立刻想起了早些闻朝的嘱托,踌躇片刻,道:“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你活动的地界或只有此处溪谷,断不可深入,否则便一律按那不轨之徒处置。”
面对他话中隐含眼里,对面人只是盈盈一拜,笑道:“谢过前辈,得此一溪一石,我便心满意足了。”
青言点头,不再多言,只低头叼住青俊后颈软肉,将那一团绒青护在嘴畔便欲离去。
脚下云烟升腾,少女又拜了一拜,扬声道:“谢谢前辈!希望小公子无事,醒来便好忘了我的过错。”
此言一出,青言倒是未往心里去,只道是人类客套。
青俊却在心中冷笑,心道等小爷醒了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然念头刚起,便觉昏昏欲睡,不待细究这突如其来的困意究竟为何,便当真的沉沉入梦。
青言刚跃入后山地界,便听的口中传来细细的鼾声,当即放缓了速度,拢了云彩,将儿子细细护了,再慢慢飞回洞府之中,于它身侧卧下,度过了数月来第一个父子安稳相处的夜晚。
另一边洛水却并未立即离去,而是站在原地许久。若待得神兽完全没入隐现的暮色之中,方才用了术法,祛了一身寒气与湿意。
她也不急着离开,问道:(“为何我一定要在这个地方修炼?”)
那鬼只是在她脑中笑:(“你倒是个聪明的,知道借落水的模样,掩你这‘罗音织色’的术。”)
洛水苍白着脸不语——方才大胆在神兽面前用“术”的损耗实在超乎想象,若非早已浑身是水,对面一眼便能看出她满脸是汗、背心湿透。
然她此刻并不关心这个。她冒着风险用术,不过是因为这鬼方才突然出声,让她一定要想办法获得后山的出入之权。
如今她办到了,想问缘由,这鬼却只想岔开话题。
“天机不可泄露?”她又追问。
那鬼笑道:“非也——你只消明日前来,便可清楚知道。”
洛水一听,就不再追问,收拾好了东西边准备回去,然还没走几步,就觉眼前一黑,却是一高大魁梧的身形拦在了面前。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然实在懒得同此人说话,径直朝侧边两步,就想绕过去。
而对面也果然同样侧跨一步,又拦在了她的路上。
她再闪,对方亦是再追。
于是她便不动了,也不看他,只扭头不说话。
对方一瞧她的模样就笑了,道:“小师妹还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