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昭奇怪:“怎么?莫非真觉得冷了?”
洛水心想,那“大小姐”之事,岂是能同他说道的?
她这厢不语,伍子昭只能垂头琢磨。想了想,还是伸手在她头顶一抓一抖。
洛水顿觉身遭一暖,侧眼望去,却是这人当真变出了件油光水滑的银白裘衣来——不知是何种灵狐的皮毛,轻飘若羽,绵软如丝,从头笼到小腿,却是大小正合好。她虽已不惧严寒,却无法拒绝这般轻软温暖之物。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她哼了一声。
伍子昭觉出她语气放软,大约是气已全消,心道不枉他这理啊情啊的同她说了许多。
他笑言道:“回头确实得好好谢谢红珊师妹,不然今日还不知如何哄小师妹开心——既然小师妹已经消气,可否给我几分薄面,去我洞府一坐?”
洛水刚想拒绝,然对上他的眼,立刻觉出此人眼中并无笑意,显然是同她有事要说。
她想了想,故作矜持道:“那便劳烦大师兄带路了。”
伍子昭也不啰嗦,招来他那重剑,踩上后便弯下腰来,伸手要扶她上去。
然洛水不理他,只一拢狐裘,轻盈一跃,便稳稳落在了他身后,朝他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微翘,显是得意非常。
伍子昭瞅了瞅她毛茸茸的、小狐狸似的发顶,按捺下心中和指尖泛起的痒意,顺势夸她:“师妹《飞叶》当是修得不错,体内浊气应是伐除了大半,‘沾叶飞花’的轻身法决才能精进得这般快。待得浊气尽除,御剑自当不在话下。”
洛水心下自得,面上不显,只垂首轻声道:“可惜师父不在,若同旁的弟子一起,按部就班却是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御剑……”
伍子昭当即从善如流:“若师妹不嫌弃,我自当好好教导,绝不再凶你。”
“若是食言?”
“若食言便罚我当众受你好骂。”
“一言为定?”
“自然。”
由是,师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早前一点怨愤已然尽消,一同御上剑去,乘着风消失在了天边茫茫的雪色之中。
而就在两人离去后不久,原先的一处林影中慢慢出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有些出神地望着这边,正是凤鸣儿。
青俊调皮,惹了事就不见了踪影。她本有心去追,然第一日来这祭剑峰,却是不好当堂离去。
且今日不知为何,这祭剑峰的大师兄似格外友善。且不说方才并未追问青俊之事,待得经讲开始,亦十分喜欢点她,问她一些修道心得。问题倒是算不得多么刁钻,其人亦是诚恳,只要她答得八九不离十,便是好一番赞美,由此倒助凤鸣儿收获艳羡目光无数。
凤鸣儿这些日子被追捧得多了,倒受之坦然。她心下琢磨,只道祭剑门风友善清正,倒不似外头传得那般可怖,尤其是这代掌事务的大师兄,虽是面色黑了些,却也还是可亲可近、高大英俊。
她向来是人敬一分,便还礼叁分,后听讲也愈发认真,待得日头昏昧,方才发觉她这神兽居然还未归来。
她这才觉出些不对,匆匆朝后山赶来,却不想在这山道口,正巧撞见两师兄妹二人。 凤鸣儿初还不觉有甚,打算上前行礼,然转眼就看见两人拉扯起来。她不得不回避,出于礼节,亦不好凝神细听。
然不愿听并不代表一无所觉:那二人虽是在争吵,然形容间显然熟稔非常,更有那女弟子隐隐泣声传来,还似提到了她的名字和神兽。
虽后面二人话语几不可闻,可凤鸣儿还是大约猜出了二人所言为何,不禁有些愧疚:此事到底是由青俊惹起,早些不便,回头却是应同那师妹好好道歉……
晃神间,便见两人拉拉扯扯,再及那伍师兄抖出毛裘披风来为她仔细系上,纵使她站得再远,亦终于觉出两人间气氛暧昧——尤其是那伍师兄,哪里还见得早前冷面厉色,唇角的笑压也压不住,目光一直落在他面前的人身上,分明是半刻也舍不得离开……
凤鸣儿不知怎么看得就有些出神,再一眨眼,却见那伍师兄一边为洛水整理衣衫,一边不动声色地凑近——明明是为她打理毛绒兜帽,却似凑近轻吻那她的发顶一般……
突然,那人抬头侧脸,似是朝她这边望来。
凤鸣儿脸一烫,赶紧朝树影中又躲了躲,不好再看。再不多一会儿,便见人师兄妹二人相携离去,虽是身高有差,然远远望去,却也惊鸿掠影,仙姿翩然。
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想到师父宣布让她去祭剑修习一阵后,几个师妹偷偷来寻她,道是祭剑的大师兄英俊又风趣,盼她往来方便,能递些礼物同他。
她本不爱揽事,自是婉拒。可此刻不知为何,心头却是莫名有些空空落落之感——然这“空落”到底从何而来,却是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