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底僵住。
她知道自己不该、也不可能会感到害怕,却忽然间失去了转头的气力。
当然,也没有必要转头了。
因为她看见,脚下,一道暗影慢慢自墙中钻出半截身子,依稀是只瘦骨嶙峋的狐狸,或是狼犬。
它应当没有完全发现她,只是好似觉察了什么,半扒在墙上。在她悄然挪开的位置嗅了又嗅。
有几次,她已然觉得那土腥味喷在了自己的脸上。
或许是她运气好,几次不动声色的挪动皆堪堪躲过了那怪物碰触。
三五息过后,洛水终于瞧见脚下的黑影又缩了回去,脚下复归一片干净。
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然一口气还没放下,眼前忽然凭空张开一道缝来,露出一只碗口大的碧绿兽瞳,冷冰冰地与她对视,堪堪隔着半指。
她“脑子”一片空白,再无任何想法,只猛地向下一坠,立刻朝边上窜去。
这次前方再无阻碍。她顺利地逃入了墙内,却也因此彻底迷了路。
墙内同外面截然不同,像是一片支离破碎的迷宫,到处都是残破的通道,数不清的分叉。
追赶她的怪物——一群像是狼、又像是狐狸的影子——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窜出,头顶,手边,脚下,然后她只能朝相反的反向逃跑。
而洛水逃着逃着,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这群怪物似乎并不急着咬死她或者扑倒她,反倒像是在驱赶她,围三缺一;顺道偶尔在她“身上”留下几道痕迹。这些痕迹同她背上的伤口一般,并不疼,但是冷,仿佛是故意留下的烙痕。
而她就像是只被玩弄许久的猎物,很快就要精疲力尽:
对周遭的感知越来越模糊,后背的冰寒之意已然从肩胛扩散到了整片后背,并慢慢地朝四肢侵蚀。更糟糕的是,她与神魂的联系几度中断——当然,唯一的好运也在于此,乱跑了许久,始终未曾离开自己的身体太远。
然而每当她甩开追兵、试图回去,与方才同样的问题又再次出现:
她总是穿不过最后一面墙。
洛水隐约意识到那应当是某种结界,且被拦住的原因便应当是她身体上的“标记”:
每次试图穿墙时,后背上的冰寒之意便会加重几分。
而当她被怪物再度、也是最后一次围堵在角落中时,洛水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此刻,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是神魂两分的状态,不然大约早已四肢瘫软,趴在原地哭泣。
她还能思考,甚至模糊地记起了一些事,一些只能在此情此景中记得的事:
——(“若被发现了——呵,那你就只能去死了罢。”)
仿佛有谁在她耳畔笑语盈盈。
她不能被发现,她必须要回去——
——(“当然,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蝼蚁尚且偷生,我总得给你想个保命的法子……唔……不若你学学那守宫,来个断尾逃生可好?”)
——(“只是这法子多少有些疼,毕竟——得把自己的神识给撕了。”)
谁不怕疼呢?她当然也怕疼,怕死了。可那人大约就是瞧出了这点,所以故意言明,好教她犹豫,想瞧她的笑话。
可他应当也料到了,自己还是会去做的。毕竟自己动手撕,总比被畜生撕了强。
面前,幽碧的兽瞳越来越多,慢慢朝她围拢过来。
她垂下眼,凝聚心神,悄然默念:
“心归虚寂,神入无为;动静两忘,即须除灭——断!”
法诀即出,她眼前一片模糊。
她迸着最后一点清明,咬死了那点“回去”的念头,用力向后倒去。
神魂合一,复归于体。
口中酒气未尽,鼻中甜香盈盈,她下意识地抓了抓身下,指尖流过的锦褥丝滑若水。
只是还不待她感慨“生还”的美好,忽颈、背、臀一片剧痛传来,仿佛生生撕下大片皮肉,又扒拉了脊柱琵琶骨出来,疼得直入骨髓灵窍。
她眼前一黑,“哇”地喷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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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法决百度的,稍微改了下。
2. 《山海经》讙:“……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