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樨阁是空的,文妙今夜没有回府。
她躺在客栈柔软厚实的床褥上,耳畔是岑陵清浅的呼吸声。
小女孩稚气未脱的脸上,悄悄露出了一点如释重负的幸福笑容。
“真好啊!”文妙偷偷地想。
客栈的房间自然绝不能与天端文氏的丹樨阁相提并论,但文妙躺在丹樨阁中觉得全身不自在,此刻却无比安心。
她悄悄地朝床外侧挪了一点,贴近岑陵所在的方向。
睡梦中岑陵隐约察觉到了动静,她睡意朦胧地抬手,给文妙掖了掖被角。
文妙的唇角和眼睛一同弯了起来。
她幸福地闭上眼,靠在岑陵的身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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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昀和慕容灼一同行走在夜色里,落地无声。
随着慕容灼逐渐摸透了摄魂术使用的门道,前方文鸢的动作也变得正常起来,不再僵硬如同木偶。她引领二人穿过文府内交错纵横的道路,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巡夜的守卫。
足音渐次逼近,沉重杂乱。
数名侍女掌着一盏微弱的宫灯,疾步走来,左右张望。
“小姐去哪里了?”“小声点!别叫其他人听见了。”“不会跑到大娘子那边去了吧。”“那可糟了,夫人最不喜欢大娘子,小姐回去又要挨打了……”
不必多说,这些急匆匆而来的侍女寻找的‘小姐’,正是文鸢。
文家内部的关系显然并不安稳,甚至可说十分古怪,单从这些侍女们只字片语中便可听出些许端倪。侍女们议论着去得远了,慕容灼情不自禁地朝文鸢脸上未消的掌痕看了一眼,目光古怪。
景昀示意她:“走吧。”
慕容灼旋即掐动手诀,再度催动文鸢向前。
不必多说,景昀和慕容灼的速度自然很快,即使被天端文氏断定‘天赋不佳’的文鸢,那也是放在天端文氏这个魏国顶级修行世家里来衡量的,单独一个拿到外面,其实算不得很差了。
即使如此,她们尽可能迅速地走走停停,避开耳目抄捷径穿过大半个花园后,已经花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找不到人,文大夫人郑道容不知女儿跑哪里去了,虽然还是心有顾忌,不愿令其他几房知道自己母女生了冲突,但还是亲自过问了女儿的去向,派出自己的人手寻找文鸢。
花园中一拨又一拨侍女穿梭而过,散向各个方向,行动井然有序目标明确,显然文夫人心有成算,对女儿的去向有所猜测。
慕容灼顿住脚步,犹疑地望向景昀。
——这样下去,文鸢迟迟不出现,很容易引起文氏的疑心。
景昀对慕容灼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着急。
焦急和恐慌仿佛两团火焰,正时时刻刻炙烤着她的心脏。然而只从面上看,根本看不出她有半点情绪波动,她的理智使得她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冷静到了近乎冷酷的地步。
“别急,我来。”
慕容灼往后退开,景昀来到文鸢面前,一指按上文鸢眉心。
“文府东边是什么地方?”
文鸢声音平板地答道:“朝阳馆,祖母的居所。”
“里面还有什么人?”
文鸢道:“祖父,刘氏、崔氏……”她依次报出六个姓氏,然后住了口。
景昀猜测这六个人大概是文老夫人的侧室,总之连名都没有,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她顿了顿,接着问:“朝阳馆中有多少修行者?阵法布设在何处?”
文鸢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迷魂术中术者不会说谎,遇到他们无法作答的问题,就会保持沉默。
景昀又换了几个问法,文鸢依旧不知。
慕容灼已经蹙起了眉头,景昀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微一思忖,抬手在文鸢鬓发间一拂,取走了她几根头发。随后再度在文鸢眉心一点,只见她僵在原地,空茫的眼中渐渐泛起神采。
抢在文鸢完全清醒之前,景昀和慕容灼迅速离开了。
尽管心中焦急,景昀还是久违地想起了下界前凤君的托付,短暂捡起了为人师长的责任,顺口询问慕容灼:“还记得这几种术法的区别吗?”
慕容灼老老实实地回答:“摄魂术指挥他人行动,迷魂术控制他人答话,幻魂术模糊篡改他人记忆。”
“很好。”景昀百忙之中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搜魂术今日没用上,你记得吗?”
慕容灼说:“不管对方死活的话,就用搜魂术。”
“……不错。”景昀称赞道,“记得很清楚。”
她的步伐忽然止住,慕容灼收势不及,险些一头撞上景昀。
“别动。”景昀说。
她的面前,是一堵高墙。
这堵高墙的另一面,就是天端文氏上一任家主文老夫人颐养天年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