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 第94节(2 / 2)

江楼月 清淮晓色 2157 字 3个月前

    慕容灼认真想着,发觉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不该问出“还有什么问题”“你在反对什么”,因为这些不重要。

    阿昀会怎么做?她该怎么做?

    于是下一刻,在场中发出其他声音之前,慕容灼再度开口了。

    “既然不相信我,那就离开吧。”

    离开?

    离开这里,能到哪里去?是走入湖外那片看似美丽静谧、实际暗藏危机的花海,还是干脆去到秘境之外,直面社稷图中无处不在的危险?

    慕容灼并不是在征求意见,也不是在好言好语商量。

    她只是在宣布、在通知,在朝场中所有人展现她的意志,展现她坚冷如铁、不可违拗的意志。

    ——她不允许争斗,不允许猜疑,不允许反对!

    ——如果做不到,那就离开我的庇护,死在外面好了!

    她抬起衣袖,用力一挥。

    一阵灵力从她的袖中生出,迅捷如风、快如闪电,越过重重人群,击中了那名长风山弟子。

    那名弟子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就像一只断了线又被卷入风中的纸鸢,从湖心岛上高高飞起,飞向岛外那片无尽的花海,很快坠落在了花海的边缘。

    小径两旁,摇曳生姿的花与藤蔓迅速朝他蔓延而来。那名弟子大惊,转身欲逃,然而那些藤蔓轻而易举缠绕住他的脚踝,攀爬上他的身体,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将他拖入花海。

    惨叫声响起又消逝,很快归于沉寂。

    许多弟子的脊背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慕容灼能感受到很多人的眼神变了,但她毫不在意,淡淡道:“湖心岛上的危险,是我清扫掉的;你们这些人,也是我带回来的。所以在这里,我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和反对,更不允许猜疑和斗殴,还有谁有意见,现在就可以离开。”

    场中一片沉默,有人低着头相继交换眼神,却没有一个人离去。

    “很好。”慕容灼满意道,“那么现在,就按我刚才说的话,各自开始安排和行动吧,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她随意地拍了拍手,像是拍去掌心从未存在过的尘埃。

    然后她站起身,从石头上跳下来,朝岛上一块平坦的巨石走去。

    金红火焰拔地而起,翻涌暴涨,在巨石上方凝成了一处隔绝外界的小小屏障。

    慕容灼在巨石上躺了下来。

    她的脸颊贴着冰冷的石块,有些难受,于是她动了动身体,枕着自己的手臂,慢慢闭上了眼。

    如果在往常,王后殿下宁可熬着,也不会睡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她需要高床软枕才能安眠,更不会不拆发髻、不换衣裳席地躺下。即使躺下,她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安睡。

    但现在不同。

    她杀了很多人,战斗了很多次,受了一些伤,现在非常疲惫。

    慕容灼把脸埋进衣袖中,蜷起身体,一动不动。

    第93章 93 绝音徽(十九)

    ◎景昀从离秋城中走了出来。◎

    杏山下的气氛寂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数名弟子三三两两抬着水桶过来, 冲洗地面上干涸发黑的血迹。原本一个清洁法诀就能清理干净的地面,现在不知泼了多少桶水上去,土壤草根处仍然泛着黑红的色泽。

    有资格随侍在此的弟子, 都是各门各派中年轻一代极为出众的弟子。有些是因为本门进入社稷图的弟子名额不够, 有些则是还未金丹,但已经展现出了极高的天分。

    总而言之,他们虽然比不上进入社稷图的那些年轻修行者, 却也是极受看重,很得师长喜爱的弟子。

    若在往常,这样的洒扫杂事自然不会落到他们头上。确切地说,他们只需要修行历练,一切杂务自有门中执事代为料理,这些年轻而前程远大的弟子, 不需要也不应该将宝贵的修行时间浪费在琐事上。

    然而此刻, 这些弟子们没有任何一个人露出不满的神色。他们认真清理着地面残余的血迹, 修补各处营帐破损的地方,全身上下没有半分灵力波动,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

    “除坐镇大阵者,任何人只要在社稷图附近动用灵力,立刻杀无赦。”

    冷酷的声音从正中的那座大帐里传来。

    说话的人年纪很老, 满脸愁苦之色,眉头下意识蹙起, 只看一眼, 就令人心中生出愁绪。

    张三真人环顾四周, 淡淡道:“各位, 杏山变故已经通报道殿, 在正使大人驾临之前, 我等各自坐镇阵中,就不要轻易走动了。”

    这话很不客气。

    张三真人在道殿中地位很高,身边还坐着资历极老的柳真人。但列席众人均是道门各宗各派、名门世家的尊者真人,即使张三真人位高权重,这样说话也是很不妥当的。

    但没有人出声反对,因为没有人的心思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

    九华宗的吴长老咳嗽了两声,本就苍老的面容上竟然已经隐隐萦绕了一层死气。

    他是炼虚上境强者,修为极高,地位尊崇。然而在昨日那场变故中遭遇偷袭,魔气侵入五脏六腑深处,即使药阁的炼虚境大能立刻出手,也难以逆转笼罩在他头顶的那片死亡阴影。

    随着吴长老咳嗽出声,他周身的死气越发浓重,腹部洞穿的那个发黑的伤口再度开始流血,身后侍立的弟子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吴长老却要豁达很多,他一手抚着胸口,慢慢地、虚弱地道:“就这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