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低着头,怕自己心软,不敢看萧灼华的眼。
萧灼华落下清泪两行,肩头一耸一耸,捂着嘴忍不住哽咽。
“好……”萧灼华带着哭腔,勉强挤出一句话。
萧灼华在床边的箱子里翻腾一阵,找出一件崭新的棉衣,强装平静地说:“本来打算你生辰时送给你的,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纹饰还没绣,但我做得很厚实,边疆苦寒,愿它能替我……给你带去一丝暖。”
顾煜抚摸着黑缎面棉衣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强忍着绷住脸,没落下泪来。 他能想到萧灼华如何在昏黄的油灯下,忍着病痛,一针一线地缝。
恐君春色带不去,临行密缝望常忆。
他的华哥哥,就算被他伤得彻骨,竟还在担心他冷不冷。
萧灼华走的时候,把一个绣着桃花的小布袋从庭前的桃树下挖出来,那时他三年前入府时亲手埋的,如今又要跟着他离开。
顾煜问他还要带走什么。
萧灼华掏出顾煜给他的那个巾怕,帕子里依然包着那朵干枯得看不出形状的白花。
“别的不重要,这是你给我的。”
顾煜送他走到朱红的大门口,马车已然备好,萧灼华腰腹间一阵疼痛,脸色发白,对着坚硬的青石板就要往下跪。
“当心。”顾煜揽住他的腰,慢慢扶着他站起来。
“侯爷,别送了。”萧灼华凄然地叹息一声,从顾煜的怀里抽出身来,轻轻推开他。
顾煜觉得怀里一空,心也跟着空了。
说些什么呢,说塞北铁甲寒,志刻名燕然,太过冰冷:说当年梁上月,少时花下雪,太过煽情;说前路君既走,往事莫挽留,太过苍白。
“保重。”顾煜心头闪过无数神情缱绻的话语,最后都如百川入该,汇成了简单的一句。
他不敢再多说,生怕自己反悔了又舍不得萧灼华走。
“保重。”萧灼华仍是淡淡地说,对着顾煜温柔地笑。
凉风穿过萧灼华的发尾,发丝轻拂他噙着悲凉的眼眉。
萧灼华眼神黯然似是有话要讲,却缓缓转身离去,不再多言。
顾煜向萧灼华的背影伸出手,很想触及他眉间的絮风冷月,眼中的千山暮雪,唇上的晚荷花浅淡,胜却落霞天欲燃。
但他没有,他静静看着萧灼华的发丝从指尖瞬间掠过,在寒风艳阳中流淌成相思成疾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