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瘦得青筋分明的左手,带起铁链子烦人地叮啷响,轻而易举就握住了右手的手腕,坚硬的骨节硌得他自己的手掌心都发疼。
萧灼华在心里发笑,自己如今这把干瘪骨头扔锅里都熬不出几两油。
好在小桃子足够坚强,在他虚弱的身体里汲取着养分,像贫瘠之地的小树一样茁壮地生根发芽,渐渐的会在他腹中活动了。
他有气无力地靠着车窗,感受到孩子的小手小脚轻轻触碰他的肚皮,像极了小鱼在水面吐泡泡,高兴得摸着肚子想笑,身上的疲惫却让他勾不起嘴角。
你多动动,爹爹再难受也值得。
萧灼华揭开死气沉沉的黑布窗帘,一片陌生而新鲜的景象涌入视线。
略显枯黄的草原铺就了北疆雄壮的残秋。野马浩浩荡荡驰骋过傍晚时分的溪流,飞溅起千万朵清澈透明的金花;敦厚的牛被系上铜铃,悠然缓缓走着,沉默地聆听牧人嘹亮的歌;羊群披着金黄的落辉涌动着回栏,此番暮景胜天工,宛如在苍凉的大地上织就了一树压枝的花白。
青灰的远山终年覆雪,雾霭弥漫伴着巍峰隐没在天的尽头。几户人家的袅袅炊烟拥抱了落日浑圆,残阳似血晕染了苍穹的辽阔,为飘飞的白云装点了浓墨重彩的颜色,寒鸦野雀翩翩齐飞,好似在天幕的水红缎面添了一幅百般红紫斗芳菲。
萧灼华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宿命感,他觉得这里的万般绚丽和回忆里娘的气息融到了一起。
曾经做过的那个无端的梦又浮现在脑海。
模糊的光影间,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靥如花,手中玉玦的鹿纹隐隐闪烁。
娘,您要我来,做些什么呢。
我好像,本就属于这里。
萧灼华被自己这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
第57章
“待会儿进了王上的毡房不要乱说话,跟在我身后就行。”律青下车时,嘱咐萧灼华。
萧灼华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心烦意乱地白他一眼。
“你怎么总是肚子痛?”律青问。
“以前小腹上被捅过一刀,旧伤怎么也好不利索。”萧灼华无奈地叹一口气。一阵腹痛还没捱过去,孩子又不老实地踢了他一脚,疼得他嘶嘶倒吸着凉气,把眉头都拧成川字。
闷热的毡房里,鲁日特部首领律骨浑豹眼露黠,肥头大耳,一幅凶相。铺着油亮虎皮的王座被他肥胖的身躯压得皱皱巴巴,几个长相十分磕碜的女子谄媚庸俗,撒着娇围成一圈给他嘴对嘴地喂酒。在萧灼华看来,活像几只苍蝇包围着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