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问祁不砚能不能先把窗户关上,祁不砚将支撑着棂格窗的木棍拿下,窗叶自动关合。
见祁不砚把窗关好,贺岁安又到房门前检查有没有上锁,确认上锁了才走到祁不砚身边,手抬到腰间的裙带,却始终拉不下去。
她喃喃问:“被阴尸蛊钻进身体后会怎么样?”
祁不砚不答反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刚来风铃镇那一天所遇到的发狂之人?”
贺岁安记得很清楚。
她犹如醍醐灌顶,又感到身体发寒:“难道他们会发狂的原因是被阴尸蛊钻进了身体?”
他颔首:“被阴尸蛊钻进身体后的第三天便会发狂咬人,算不上人了。遇上完全被阴尸蛊控制的人,只能杀,否则后患无穷。”
被阴尸蛊钻进身体的第三天,代表着蛊与宿主融为了一体。
融为一体自然是取不出了。
就像他体内的天蚕蛊。
天蚕蛊是他母亲在他小时候给他下的,理由是,她害怕他,害怕一个当年还是小孩的他,害怕他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据说,他父亲对杀人一事有强烈的愉悦感,尤其喜欢享受他人的痛苦,彻头彻尾的怪物。
祁不砚至今想起都觉得可笑。
与他何干。
他只不过,在幼时杀了一只软绵的兔子罢了……兔子一不小心踩死他养了许久的幼蛊,他折断它的骨头,用利刃将其血肉割下。
有什么错呢。
倒是当血液喷溅到祁不砚脸上、身体时,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亢奋,细细电流游走开来,愉悦感与刺激感偾发,脊椎骨都是发麻的。
祁不砚拿利刃的手颤抖。
原来杀生是这种感觉。
难以言喻,却能令人在瞬息间获得异样的满足。
夜色中,血珠沿着下颌滴落,有几滴血溅进脆弱敏感的眼睛里,眼底泛着红,他抬起头,撞入一双充满惊恐的眸子,那是他的母亲。
她剧烈地抖动着,似站也站不稳了,声音有哭腔,也有几分恐惧,质问他为什么要杀兔子。
祁不砚如实回答。
女子却更怒和厌恶了,出神看了他一会儿,乍感觉他父亲就站在她眼前。她猛尖叫一声,像疯了般,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她那一张姣好秀美的脸逐渐扭曲变形,女子在后悔,后悔跟一个疯子成婚,后悔跟一个疯子结合,后悔跟疯子生下另一个疯子。
可他父亲伪装得实在太好了。
没人能识破。
多年前,对方伪装成一名温润如玉的君子,说是行走在大周江湖上的普通剑客,第一次出苗疆天水寨的她沉沦在他给予的温柔乡里。
她是被骗的,她才是无辜的受害者。女子承认,他们刚成婚的第一年过得确实是很美好。
但很快一切都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
男子又杀了人,无意间被她看到了,她想逃,他温柔地将她带回去,用那双满是血的手擦掉她不受控制掉落的眼泪,轻声叹气。
他抚摸着她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血液浸湿了她衣裙:“怕什么呢,你可是我的妻子啊。”
女子痛苦哭泣。
绝望不已。
一个会用蛊、只会叫别人害怕的苗疆女竟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低首吻住她,似疯狗叼住了猎物,像一口吃了又舍不得,放在嘴里含着,偶尔尝一下味道。
女子却毛骨悚然。
当晚,他用毒毒死了她带在身上的蛊,杜绝她对他下蛊的可能。后来,他喜欢在杀人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如说情话般述说杀人手法。
每当女子想起以前的那些事,耻辱、恶心、阴暗等情绪会蜂拥而上,于是难得逃离地狱的她现在语无伦次地骂着祁不砚。
以此泄火。
骂他也是疯子。
骂祁不砚长大后一定和他父亲一样,血脉相承,他注定本性难改,成为恶贯满盈、以杀人为乐、最终必然堕入阿鼻地狱的疯子。
女子没选择耐心教导祁不砚,告诉他随意杀生是不对的,哪怕只是一只兔子,将他从歪道掰回来。而是认为他天性如此,无可救药。
她恨他父亲。
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也恨身体里流着那个疯子的血液的祁不砚,他在她眼里就是这个不折不扣的坏种。
冷冷月色下,风是寒的。
女子死死地盯着手里还拿着兔子的一截带血骨头的小祁不砚,他生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即使满脸是血,看着也像是被人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