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用了些力以免被拽得一个踉跄, 手腕上的那块皮肤肉眼可见地被冰冷僵硬的触感激起连块的鸡皮疙瘩, 除此之外,他还察觉到一点潮湿的触感。
他一时间没有心思思考别的,只暗中希望兜里的手机消停一会,以免让时穆察觉到。
幸好沈请发过来第三条消息后, 便暂时没了动静。
于是局面形成了秦游跟时穆面对面单方面干瞪眼的状态, 莫名的紧张感只持续了两秒的时间,他尝试从对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腕,但还没有用力,一抬眼就瞥见那惨白的面具上跳动的火光。
他后知后觉地回头, 入目的是仿佛快燎伤额发的火海,烈焰蔓延到的地方全都燃成了虚无的灰烬——无论是平台还是白布, 还是阿成的尸体。
但这燃烧的过程却没有任何热量和声响,让人恍然联想到通天楼前桥下的那片热烈绽放的曼珠沙华。
秦游难以置信地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转而一把车扯住时穆的袍袖:
“你疯了?把尸体销毁了还怎么找凶手?”
时穆却如同一座沉默固执的山伫立在眼前, 答案只有一条刻薄紧绷的下颌线。
这让秦游产生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他干脆抬手就把那白底银纹的面具掀开了。
——说掀开也没有那么容易,那面具入手是骨瓷一样冰凉细腻的触感,但没什么重量, 两端穿孔系了一根红绳,绕过时穆的脑后系成结。秦游这莽夫一样的举动将那结扯得半松半紧地勒在发间, 强迫对方微微弓着颈椎低下头,露出一双低垂的眼,以及纤长却光泽暗淡的睫毛。
下眼脸的红色符文在火光下显得鲜活起来,和他寡淡的神情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秦游确认了面具下的脸,手里还捏着岌岌可危地系着绳的一张面具,戴回去也不是,拽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有些尴尬。
好在时穆沉默着伸出手,就着他的姿势,将面具摘了下来。
那编织工艺精巧的绳索和墨色长发分外依恋地缠绵片刻,终于相隔一方。
“那些事情,你别管。”
不同于那张深邃惹眼的面孔,时穆的语气和眼神一样淡漠,但又分明用着命令式的祈使句,总是强调着很没有意义的话。
秦游嘴角抽搐一下,他想也知道对方要说这样的话,起先他总有种叛逆心理,现在总归改了正面对抗的毛病,
“行,我就得是个听你差遣任你使唤的奴隶。”
这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但接下来时穆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时穆竟然凑过来,在他的嘴角印下一个冰凉的吻。
那一瞬间秦游不知怎地想起红尾胖鸡的一个形容词:铁树开花,他算是切身实地地体会了这个过程,惊得面具差点没拿稳。
然后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也许身后的一切都是假象,始作俑者只不过想用阿成的尸体做幌子,骗他把手机拿回去。
时穆那个吻很短暂,秦游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用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肩,硬生生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了些许:
“等等。”
他面无表情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招仆人不是要求本分吗?”
尽管时穆刚才那个动作出人意料的点不在于主动和轻薄,但他仍然显出一副自己吃亏的模样,直视着那双眼睛继续说:
“你把我当什么,时穆?”
正好撞上这个节骨眼,他偏要逼这木头桩子表明一个实际的态度。
没想到时穆一点也不扭捏,他罔顾撑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越凑越近,在秦游脸色越发不满的时候,一手抓着对方手腕,张口去咬他的耳垂,语气一点不含糊扭捏地叫了一句:
“夫人。”
秦游挑了下眉,简直气笑了:
“叫相公。”
“相公。”
刚才还冷硬霸道的老怪物收起了威胁人的獠牙,听话得像只呜呜叫讨好人的小狗,这个事实让秦游难得地语气变软起来,他任由时穆不轻不重地动作,明明白白开始讲道理:
“如果你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停顿了一下,向后仰了一些,使得两人保持一个对视的状态:
“那我们应该彼此尊重,比如你以后不能命令或者强迫我做任何事情。”
以前秦游不爽了都是掉头就走,再不济就跟人打一架,他自我感觉自己的脾气真的好了许多,居然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不过打不过对方可能是更关键的一个原因。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跟时穆也是躺在一张床上厮。混过的关系了,以后出了什么事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得一致对外,三天两头冷战一下实在没什么意思,估计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无论好感度如何,跟时穆保持着一层关系也总比形单影只地在这魑魅魍魉横行霸道的异世界摸黑瞎闯来得强。
他脑子里快速地闪过这些念头,没注意时穆的一只手掌轻轻地擦过裤缝,在摸到那只手机前,犹豫了一瞬,然后顺着他的胯骨爬上腰线,双臂将他圈进怀里。
***
把关系挑明后,秦游日子都要舒坦了许多。
尽管关于静檀和阿成的事情一直如同笼罩在他心上的阴影难以介怀,但时穆明显松动的态度至少让两个人相处的氛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别扭。
但不离开一百八十八层仍然是时穆的底线。
那天回去以后他趁时穆办公查看了沈清的第三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