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说真话也没人信。
李禛耸耸肩,并不在意侯百秀的轻视。她此刻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1号是怎么被救回来的?
她下了多重的手自己知道,侯百秀说切开半个喉咙,这话一点不假。当时她冒着被枪/击的风险继续攻击,自然也不想让1号捡回一条命。
李禛深谙“夜长梦多”这个道理,因此能一次杀死的人绝不分两次杀。
1号的存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反倒让她格外在意起来。
“他们怎么救的1号?”她有节奏地敲着轮椅的扶手,“切开半个喉咙都能治愈,治疗手段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侯百秀听她这么说,也露出疑惑的神情:“没有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有什么新技术吧。”
这座大楼,光实验室就有不少间,研究的内容也不尽相同。各楼层信息的流通率很低,即使侯百秀身为研究人员,也无法完全摸清这其中的门道。
听他这么说,李禛也不好追问,只将信息记在心里。她虽疑惑1号的“死而复生”,却对1号本身不以为意。
她能杀他一次、两次,就能杀他第三次。大不了等1号恢复,她再杀他一次,总归也不费什么力气……
这样想着,李禛松弛地靠在椅背上,任由轮椅带着她向前。侯百秀刷门卡、电梯上升、出电梯门,就同往日一般。
“等一下。”走到某一处时,李禛忽然扬起手,示意侯百秀停下。
侯百秀不解其意,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停住脚步,一手扶在她轮椅上,好奇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禛低头看向地板。地板由白色石料铺就,明净、雪亮,唯有石砖相接之处,留有窄窄的黑色缝隙。
她鼻尖耸动,视线顺着脚下的砖缝向前,最终停留在一步远的地面上。
轮椅碾过地砖,慢慢上前。李禛慢慢弯下腰,盯着那四块地砖拼接之处,眼瞳如水波一样微动。
她闻到了血腥味。似乎有一滴血,不慎潜入了砖缝中,并未被智能机器人清扫干净。
李禛目光从那滴渗入砖缝的血珠中挪开,慢慢移动到侧边实验室的大门之上。
同其他实验室相同,这间实验室也标了序号。
“第一实验室”
即使不标注,李禛也知道这间实验室的归属。昨日傍晚,她和师雨楼就是在这里遇见何信源。
只是那时候,地板上还没有血迹。
侯百秀见她盯着第一实验室的门不动,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他推了推李禛,急切道:“4号,我们快走吧,别让师兄等久了。”
他也是听过何信源传闻的。
李禛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第一实验室的大门。
隔着厚重的大门,她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声,只是那声音模模糊糊,总也听不清晰。
何信源在里面吗?
她眯起眼,暗自考量着。身边的侯百秀却急得不行,却还要压低声音劝道:“4号!我们……我们快走吧。” 瞧他急得五官都皱在一起,李禛叹口气,收回视线:“走吧。”
侯百秀如蒙大赦,推着椅背抬脚就要走。然而还没迈开步子,便听身侧传来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走?”
这声音粗犷又沙哑,如同乱葬岗里的乌鸦在高声鸣叫,光听着便令人不寒而栗。
侯百秀僵硬地转过头,只见第一实验室的门徐徐拉开,一个肥硕的身影伫立在实验室中,正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
他也穿着白大褂,只是那大衣的颜色不再洁白,反而被鲜血浸透,红得晃眼。
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第一实验室的一小部分。
第一实验室不像是师雨楼的第五实验室一般整洁,地上有着斑斑血迹,实验用的瓶瓶罐罐都被扫落到地面的血泊中,活脱脱一个凶案现场。
此等可怕场景,骇得侯百秀后退一步,手指微微颤抖。
他曾听过何信源凶名,但因资历尚浅,对此尚且没什么实感,因此只是顾忌罢了。
此时毫无防备地撞见这一幕,几乎心脏骤停,木头桩子一样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而,何信源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他。
“4号。”何信源向前一步。阴鸷的眼冰冷冷地扫向李禛的脸庞,颇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禛扬起笑:“路过。”
“路过?”何信源阴恻恻地笑了声,绕着她转了一圈,“我以为你想进我的实验室做客呢。”
侯百秀出了一身冷汗,右手死死捏着椅背。李禛却不为所动,目光越过何信源,投射到实验室之中。
实验室最中央的实验台上,禁锢着一具尸体。
尸体的头颅从台上斜斜垂下,露出一张失了血色的面孔。
死者死前似乎经历过一番挣扎,脸部因极度的痛苦和仇恨变得扭曲,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流淌而下,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鲜血的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