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哪里肯说,只道:“回夫人,公子没有烦心事,只是近来公务有些繁忙。”他说着,不敢抬头看谭氏。
谭氏也不与他多说,只吓唬他:“忠心为主是好,可也得思量一下你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若你家公子再这样忙碌清瘦下去,我唯你是问。”
谭氏平日里温婉端庄,对人也都很亲和,可生起气来气势却足的很,锋芒锐利,让人不得不听,不敢不听。
浮生很是犹豫。
谭氏又道:“我是他母亲,还能害了他不成?”
浮生只得说了:“夫人,我真的不知,若说公子近来的烦心事,应,应只有十五娘不知为何不理公子了,公子,公子为此心情不大好。”
谭氏眉目烦躁的抬手,让浮生离开了,上回,她在他的书房里试探了他几句,他既然不愿让她为妾为外室,她也不欲再问,可如今,作为母亲她想帮一帮他。
他无非是喜欢阿闻,又因世俗礼制无法给她正妻的名分,不愿让她做他的外室,可偏偏他又不能克制住对她的感情。
既然他不愿委屈了她。
那就让阿闻主动与他说。
他让她做他的外室与她主动去做,这是完全不同的。
他或许可以接受,不再有这么重的道德感压着,去得到他想得到的。
她这个做母亲的可以为他去做这个恶人,逼着阿闻去做都无所谓。
她今日一早坐马车出了建康城来到这里,便是要将此事做成。她就这样垂眸打量着谢如闻,试图瞧出这个小娘子的心思。
谢如闻愿意做他的外室吗?
她当然不愿意。
从一开始,她就只想做哥哥的妻子。
就算他回绝她的心意,不喜欢她,她也从未想过以他的妾或是外室留在他身边。
她会和他的第二人格相好,更多的是因哥哥的第二人格是喜欢她的,他们两情相悦,她在他面前能得到心与身体的双重满足。
可她仔细想了想,她现在和哥哥的第二人格夜夜欢.好,既然他们是一个人,用的是同一副躯体,那她与哥哥又是怎样的关系呢?若论起来,不就是外室吗?
其实,这两个月以来,谢如闻并未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在别苑里很无趣,很想念哥哥,所以,让第二人格来陪她。
她知道哥哥没有娶妻的打算,所以,她毫无顾虑,只是沉浸在与他的欢愉中,能让她去顾虑的问题,也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第二人格可以一直存在吗?
但行欢愉,不问以后。
而此时,谭氏的话就如同一道强光,驱散她心境里的迷雾。
让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去思考如今她与哥哥之间的关系。
外室,见不得光的外室。
可又不对,她不是他的外室,她从未说过要做他的什么,她只是与他欢.好,待第二人格不见,她和哥哥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凭什么说她是他的外室,如何不能说他是她的男宠呢?她都在话本子里看过的,他们之间,是各取所需,有情男女相会。
没有以后,他们之间是没有以后的。 谢如闻的心绪流转,秀眉紧紧蹙着,一时间心境烦躁,她对情爱之事的了解一半是第二人格教的。
一半是红梅给她讲和她在话本子里看的。
她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了。
她在心里想了这么多,却未敢与谭氏言明,只反问道:“若哥哥真的同意,那我为何不能做他的妻子?”
在谢如闻心里,谢玄烨可以为她相看同为士族的郎君,那就证明,她的身世不是阻碍,既然身份不是问题,为何不能是哥哥呢?
谢如闻问的认真,那双含情美目里带着她的坚韧,谭氏这样看着她,不禁笑了,她像是听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眉眼都不再那般严肃:“士庶不婚,这是上百年来的阶级问题,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了的。”
“他可以为你相看同为士族的郎君,因为那些人都需要他在朝堂中照拂,需要谢氏一族的帮扶,他是谢氏未来的家主,有他护着你,那些人自然会愿意娶你。”
“可他不同,他要背负的,是整个谢氏,且不说你是士族亦或寒门出身,你的身世都配不上他。”
谭氏说到这里,顿了顿,说出了另一个缘由:“虽然你已不在谢氏族谱上,可整整七年,你生活在他的别苑里,真真切切的是他的庶妹。”
“他若娶了你,必将掀弄出巨大风雨,他在朝中,在士族中,都会被人指摘有违礼制,行不伦之举。”
“那时,谦谨君子天上月一朝落入泥潭,遭世人唾骂。他的祖母不会同意,谢氏家主也不会同意,他当然不能娶你。”
“就连做他的外室,你都要一直被藏在揽月苑中。”
谭氏对谢如闻说了很多,谢如闻起初还会反问她,后来就只垂眸听着不吭声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对谭氏所说的这些话。
更多的是懵懂。
尤其是,她自幼生活在揽月苑中,相比其他的小娘子对建康城里士族间的门第与奢靡,不甚了解。
她听的有些烦了。
眉眼间染上燥意。
可谭氏曾是她的母亲,也是哥哥和谢韵的母亲,她没有打断她,直到谢韵摘了瓜果回来,远远的瞧见。
母亲像是在训斥阿闻。
这种滋味,她最是清楚了,自幼挨骂到现在,她很心疼谢如闻,也不管母亲是特意将她支走的,直接上前道:“母亲,阿闻,我摘了好些瓜果,你们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