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画面真实,他亦不止一回忘记曾发生过的事,七夕那夜,他的下唇是被咬破的,在满月院里醒来的那夜。
他身上只着寝衣,而阿闻歇在他的榻上。
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
他曾以为,如那夜在二层阁楼上,是阿闻给他下了某种秘药,是以,重阳那日后,只要她在,他再未用过茶水。
阿闻可以任性,可他不能。
空元大师与他言说五石散乃是虚幻,他心间如落重石,想来阿闻若给他用药,会与他亲近,可她年少懵懂,不懂男女之事。
那些旖旎春梦,实是他内心情.欲所现。
——
第五日的时候,谢韵带着谢清霜来了揽月苑,谢如闻一大早的就在揽月苑正门前等着了,待她们各自下了马车。
谢韵对揽月苑已是很熟悉,谢清霜却是头一回来。
谢如闻带着她四处逛了逛,谢韵嫌逛的无趣,也知阿闻让她帮忙带谢清霜前来,定是有话要说,相比于揽月苑里的景致,她更稀罕大痴和二痴,就先离开了。 谢清霜嫁了人,不似闺阁中时不施粉黛,面容格外精致,身上着了件蓝紫色丝缎锦衣,整个人温柔中透着稳重。
当初谢如闻回谢府的那几日,她待谢如闻格外的亲切热络,此时却显出几分疏离,虽小望茶楼里的那件事未摆在明面上言说。
谢清霜也知,谢如闻心里早就知道她当初待她亲近另有目的。
今日她让谢韵带她来,是有事要问她。
而她要问的问题,她定是不能回答她的。
谢如闻与她并肩行着,随意说道:“你我都是哥哥从南平郡带回来的,当时我发了热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吗?”
谢清霜闻言,眸底微沉,随后对谢如闻轻轻笑了下:“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只记得是个阴雨天,当时公子去庄子里说要带我回府,我很高兴。”
谢如闻:“他是你哥哥,你为何唤他公子?”谢清霜唤谢玄烨公子早已成了习惯,她未想到,谢如闻的心思会如此细腻。
她神色温和:“我是府中庶女,自幼又被送出建康,回到府中后身份更是低微,不敢唤他们哥哥姐姐。”
她一言一行皆很坦诚,不显任何端倪,谢如闻却在心里想,谢清霜回到谢府后日子过的卑顺,而哥哥却将她安置在揽月苑。
这本就不对。
一个捡来的孩童,何至于他如此相待?
谢如闻与谢清霜直言:“我已让人去查了你的身世,你同我一样,皆不是谢氏血脉。”她与谢清霜眸光相对:“我想知道,你知不知我是谁?”
谢清霜与她相对的眸子不似适才那般平静,片刻后,她转开眸光,只轻声道:“你的身世该去问公子,我又怎知道呢。”
两人并肩行着,一刻钟后,谢韵来找她们,说秋日里的远山别有一番色彩,想去满月院的阁楼上作画。
谢如闻就陪着她去了。
三人各自作画,谢韵正垂眸认真勾勒笔墨时,谢清霜唤了谢如闻一声:“十五娘,你画技卓绝,可能过来帮我看一眼?”
谢如闻放下手中紫毫笔,对她颔首,走至谢清霜的位置时,看到她作的是山涧中被清泉冲打却坚韧的无名花。
她站在谢清霜身侧只垂眸看着,并不言说什么。
谢清霜知她灵慧,往她跟前走了一步,在宽大衣袖的遮挡下,递来了谢如闻一副她刚作好的小画。
耳语轻轻,她看着远山,对谢如闻说道:“我什么都未给过你。”
——
午后,谢玄烨从宫中回到谢府,刚走进书房,官服还未换下,无念进来回禀:“公子,暗卫来报,十六娘与九娘一道去了揽月苑。”
谢玄烨边换官服边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和道:“都做了什么?”无念继续说着:“十五娘带着十六娘逛了会儿揽月苑,随后几人就去了阁楼上作画,再之后一道用了午食,九娘和十六娘就离开了。”
“暗卫悄悄去满月院里瞧过,三人所作皆是秋日山景。”
默了片刻,谢玄烨对他应了声。
无念神色略显沉重,说起另一件事来:“这几日景山时常出入揽月苑,他武功极好,常甩掉跟踪他的暗卫,昨夜我亲自去跟,发现——”
“发现他在寻一种烈性情.药。”
无念话落,谢玄烨落于腰间玉佩上的指节微顿,嗓音低沉吩咐无念:“看紧他。”
无念:“是。” ——
入了夜,谢如闻早早上了榻,倚在迎枕上垂眸看着谢清霜塞给她的那副小画。寝居内静谧,她让绿竹红梅都出去了。
床榻边小几上的烛火明亮。
小画上是谢如闻很熟悉的江面,一望无际。而与她记忆中不同的是,江面上有好多好多的船只。
靠岸的位置。
江水是红的。
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