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月二十五日,离月底的日子越来越近,谢如闻坐在书案前,用笔在历书上勾出一个日子。
十月二十九。
正好是她需要‘解药’的日子。
与他做了这回,再之后,便是十日药效发作一次,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夜里,红梅侍奉着她沐浴后,回到寝居,谢如闻对绿竹道:“把我妆奁前的那只小箱笼拿过来。”
绿竹闻言应是,放下手里的活计就去拿,弯腰去提时,提了一下,没提动,再去提,还是提不动。
最后,只好她和红梅两个人一道搬了过来。
这只小箱笼并不大,瞧着也根本不重,是谢如闻专门用来放首饰礼物的,绿竹边用钥匙打开边道:“这小箱笼在那里放了有两年,如今却是重的都提不起了。”
说着,箱笼被打开,里面琳琅满目尽是珠玉金钗,满满一箱笼,形态各异,金饰玉饰,各不相同。
还有好几颗鹅蛋大的夜明珠。 都是这些年谢玄烨送给她的。
谢如闻在别苑中不喜繁杂,发间常常只戴一支玉簪,谢玄烨送给她的这些,往往都只戴过一两回,便让绿竹收起来了。
她趴在榻上,拿软枕垫在下颌,眸光来回游动,瞧了一会儿,对绿竹红梅道:“寻两支份量足的金簪出来。”
红梅笑着:“十五娘寻金簪做什么?平日里你不都喜欢戴玉簪?”
谢如闻只看着,不吭声。
于是,红梅和绿竹就在箱笼里来回比对,挑来捡去,最后比对出两支份量重的递给谢如闻,谢如闻拿在手中掂了掂。
份量确实足。
她又让绿竹红梅挑了些金珠子,金耳饰之类的小物件,都给装进一只小木盒里,她看着她们忙活,问绿竹:“绿竹姐姐,你可有什么心愿?”
绿竹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在别苑里一直侍奉十五娘,算吗?”
谢如闻:“……不算。”
不等绿竹再说,红梅故作不满道:“十五娘问绿竹,如何就不问问我?”她拿腔捏调,是绿竹最看不惯的作态。
谢如闻轻轻笑了下:“你的心愿是嫁人,我知道。”她伸出手去,在箱笼里取出一支上好的水玉簪,又拿了一颗夜明珠,递给红梅:“当我给你的嫁妆了。”
红梅愣住了。
谢如闻把东西塞进她手中,随后又取出同样的一对递给绿竹:“绿竹姐姐,你日后也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绿竹:“……十五娘。”绿竹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已是若有所悟,她侍奉了谢如闻整整七年,看着谢如闻从年幼孩童一点一点长大,对于谢如闻是很了解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发现了她的不对。
绿竹并不多说,只接下东西后,给谢如闻继续收拾着她要的,最后,她看到箱笼里有一只别致的紫檀木盒,打开后问谢如闻:“十五娘,这枚竹雕,你要吗?”
谢如闻闻言看过去,这竹雕是她为北朝的太子太傅作了那副画,他给哥哥的,哥哥又拿给了她,她对绿竹点头:“要。”
——
这日午后,谢玄烨在书房里见了客后,浮生手中端了只木盘走进来,与他家公子禀道:“公子,今儿都二十九了,夫人说明日立冬,让人送来了两件狐裘。”
谢玄烨闻言抬眸,两件厚重的狐裘把浮生的脸都要遮挡住,其中一件白软如雪,衣领处绣的是红梅。
女子的样式。
浮生继续道:“公子,十五娘的这件,可要我现在给送去?”
谢玄烨眉心微动,吩咐他:“先放下罢,晚些时候我去揽月苑给阿闻送去。”他已有数十日未见她了。
哪能让她一直‘冬眠’。
他在书案前处理公务,至酉时,刚欲起身走进地道,浮生又进来禀道:“公子,老爷传话来,让您去他院中一趟。”
谢玄烨抬眸往窗外看了眼,已近冬日,天色暗下的越发的早,院中烛火已点燃,他对浮生应了声,大步走出了书房。
——
此时,揽月苑中,谢如闻用过晚食正在沐浴,待她从净室走出上了榻后,体内的情药已开始隐隐发作。
明明窗外落了霜,极为冷寒,她额间却隐隐溢出香汗,她看了眼小几上的沙漏,已经戌时三刻。 他还未来。
近来几回,他好像一次比一次来的晚了。谢如闻体内越发觉得燥热,问绿竹要了茶水,一连用了两杯。
身体里才觉得舒服了些。
沙漏一点一点在走,谢如闻倚在迎枕上,神色微凝,她在想那日在阁楼上浮生对她说过的话。
她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对于离开。
当然会有不舍。
而她的那点不舍,被那日浮生说出口的话都给压了下去。从前,就算谢玄烨不喜欢她,她依旧有着懵懂心思。
让他不要成亲。
她也不去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