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怕蔡甜,但她明显能看出来刚才窦氏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陈妤松一开口,几人又呼啦啦地朝堂屋走。
灶房里顿时只剩下父女二人。
窦氏坐在矮凳上,手捏着柴火棍拨动灶肚里的火星,没看梁夏。
“爹,”梁夏拎起衣摆乖乖蹲在窦氏边上,抬手给窦氏捶腿,软声喊,“这事事先瞒着您,对不起。”
窦氏没吭声,他之前是有些生气,气梁夏自作主张,非要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他这么些年拉扯养活一个女儿容易吗。
但他做饭的时候也想通了,孩子大了,不可能一辈子做什么事情都要请教他征求他的同意。
就连春日外面屋檐下的喜鹊都知道让小鸟出去飞翔历练,何况大夏还是个人。
窦氏没吭声。
他心里已经不气了,只是有些难过跟担忧而已。
担忧的是朝堂局势混乱,大夏将来得多辛苦。
难过的是这事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他呢。
窦氏跟自家女儿间是有话就问,只是语气跟神情多少有点别扭,“你当皇上这事,是你夫子的意思吗?”
“这倒不是,”梁夏摇头,“当皇上其实是我自己的主意,跟蔡夫子没有关系。”
她也有些疑惑,“您刚才说的那些我也都想过,蔡夫子是知道咱们父女俩的身份,但从来都没跟我提过,更没怂恿我去坐这把椅子。”
“我当皇上和我不当皇上,选择全在我,她没有干涉过半句。”
蔡甜知道她是谁,按理说蔡甜在她身边多年,应该撺掇她早点进宫掌权才对,这样蔡甜就是将来的帝师。
她对自己来说算是半个母亲一般的存在,自己当了皇上肯定不会亏待她,到时候她想要什么没有?
可蔡甜从未提起过她是皇室血脉的事情,以前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不管蔡甜是怀着功利之心靠近,还是无私单纯的一腔抱负只想为大梁培养继承人,以她目前的做法来看,都不太像。
梁夏想,蔡夫子心里应该可也在挣扎。
一面希望她认祖归宗当皇上,所以教授的知识面很广,不仅仅局限于科考。
一面又顾及着窦氏的想法,知道窦氏想让女儿普普通通过这一生,才没提前告知她身份。
蔡甜在面对初心跟窦氏之间,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最后干脆把一切都交给命运,自己撒手不干涉,像以前那般回家过年。
“她没说过?”窦氏微怔,“可她明明知道你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在即将平步青云时突然止步,搬到咱家隔壁来。”
蔡甜最开始只教梁夏,陈妤松陈妤果是顺带着教的。
“所以夫子并非那般冷面冷心。”梁夏轻轻敲着窦氏的腿,间接帮蔡甜说好话。
窦氏彻底迷糊了,“那你是怎么知道你能当皇上的?”
他还以为是蔡甜说的。
难道是…… 他看梁夏。
梁夏眸光清澈,“跟松果也没关系,跟陈姨也没关系,她们待我好不是因为我是梁夏,仅因为我是大夏,是窦夏。”
这份感情,跟“梁”字无关,跟权势利益也无关。
她分得清,看得懂。
“爹,是我梦到了我是皇上。”
梁夏昂脸看窦氏,灶肚里的热意犹在,映在她脸上,“梦里我呆呆傻傻的,稀里糊涂当了皇上又丢了皇位,还连累了很多人因我而死,可梦里她们都没怪我,一心只想让我活下去。”
梁夏想轻松地笑笑,可嘴角怎么都扯不起来。
她放弃地低下头,额头抵在窦氏腿面上,轻声说,“梦醒后我就决定,我要好好当这个皇上,不能像梦里那般无能。”
“我要守护好大梁的山河,也会庇佑好我的子民。”
“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我想试试。”
梁夏也知道自己此举冒险,一不留神可能就死在那个位置上。
可她一人身死跟国破民亡四处硝烟遍地横尸比起来,好像格外微不足道。
她拿自己去赌,赌大梁气数未尽,赌天下百姓一个富饶的未来。
窦氏垂眸看膝头上的女儿,慢慢抬手,温热的掌心搭在梁夏脑袋上,笑着说,“何止梦里呆呆傻傻的,你现在看着也呆呆傻傻的。”
梁夏眼睛在窦氏身上蹭了下,声音不满,“我可聪明了呢,我可是解元。”
“好好好,你聪明,我家大夏从小就聪明。”窦氏双手捧着梁夏的脸,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但嘴上却说:
“爹就是个小百姓,没有什么家国抱负,但如果我家大夏执意要去做,那爹就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我就只是担心你。”
梁夏笑,“我知道。”
她就知道,无论她做多么奇怪多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爹虽嘴上骂两句,但总会默默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