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狼狈不堪的安缇在同楼层邻居太太的搀扶下,慢慢往大门移动。
她整个人咳个不停也抖个不停,被浓烟刺痛的眼睛,不断分泌着眼泪。
就在卓海冲下十一楼的时候,安缇好不容易才摸索着打开大门,浓烟瞬间从她身后大量冲出。
我不想死,我要活下来——凭着这两个念头,她爬过走道,过去请求邻旁住户的帮助。
好在,邻居太太闻到烟味,打开门察看,发现发生什么事,差点吓坏,当时安缇人趴在铁门边,抱着她的包包,咳得狼狈。邻居太太搀扶着哭得像个泪人儿的她,赶紧下楼逃生。
消防车与救护车的警示灯将大楼门口照得又红又亮,消防队员手拿着扩音器要求所有人退出大楼,不要看热闹,不要阻碍现场的工作——
在众多喧闹吵杂声中,不肯放弃的卓海不断缠着现场做笔录的警察。
“我只是想知道八楼之一的住户有没有逃出来?谁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
“她在那里——”大楼管理员忽然看见安缇身影,忙拍着他肩膀要他回头。
卓海转身,不断涌出的人群中,他看见安缇仍旧穿着下午两人见面时的衣服,只是她下身的象牙白长裤已成了灰裤。她头发蓬乱,眼睛鼻头哭得红肿,脸颊也染上脏污,他却觉得,她美极了。
只因她还活着。
“安缇——”他冲过去,毫不犹豫将她抱满怀。
一见到熟悉的人脸,安缇立刻放声大哭。她吓坏了,眸里净是恐惧与惊慌。
“卓海好可怕好可怕”
“我知道,别怕,我在这儿。”他吻着她头发,轻抚着她颤抖的肩膀。当他发现起火点就在八楼,他吓坏了,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她了。“谢天谢地,你没事!我刚才一直打你手机,还以为你发生意外了”
他将脸埋进她蓬乱的发间,他需要感觉她的温度,好证明这不是幻觉,她是真的安然无恙。
“先生,”救护人员拉着担架挤到两人面前。“这位小姐有点呛伤,我们得送她到医院检查一下。”
“我陪她一起去。”卓海说,然后望着安缇。“还能走路吗?”
她紧拉着卓海衣摆,边咳边哭。
这一切来得太快,又太恐怖,她仍旧处在震惊状态下,难以回神。
“小姐可以坐担架——”
救护人员还没说完,卓海已弯身抱起安缇。她就像个失了魂的娃娃,在他怀里抖个不停。
他一箭步抱着她爬上救护车,叫救护车立刻打开警示灯,飞快开往最近的医院。
在安缇被送进诊疗室检查的时候,卓海一直坐在外边的塑料椅上,望着手上的手机发呆。
荧幕上,满满一长排女性朋友的联络电话——全是对他表示过好感,非常乐意与他发生‘进一步关系’的暧昧人选。
他一直没细算过名单里有多少人,甚至好几个他已经不记得她们长相了。方才的火灾,还有差点见不到林安缇这两件事,让他领悟到意见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当然可以继续拥有与众多暧昧对象喝咖啡联络的自由,只是,他倏地发现,那些快乐竟然如此浅薄,完全比不上安缇的一个拥抱。
直到此刻,他臂膀间犹能感觉到她瘦削身子的重量,那毫无防备的眼泪与信任,教他突然间明白,为什么男人们会前赴后继地投入单一伴侣的行列。
因为他们找到了这辈子最想守护的对象。
拥有一片人人可造访的‘森林’,是男人的荣耀;但拥有一株只对自己有意义的玫瑰,却是种幸福。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开始反省,自己真要为了外边的诱惑,放弃好不容易才遇上的珍宝?
错过她之后,很有可能,他再也遇不到另一个可以让他觉得有趣、可爱、想要付出一切保护她的女人。而且,她总是能看见他的优点,不管他怎么捉弄她,对她使坏心眼。 势必要做出决断。
他深吸口气,滑动选单,开始撰写简讯。
半个小时后,安缇谢绝了护士的搀扶,一个人走出诊疗室。
卓海立刻走到她身边。“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她摸摸喉咙。“有一点呛伤,不过不要紧,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医生开给她消炎药,还建议她明天到精神科挂个号,做今天心理治疗,以免留下心理创伤,影响日后的生活。
“我带你去领药。”他自然地牵起她手,仿佛这件事,两人已经做过无数次。
感觉着手心里的温暖,她眼眶再次涌出泪水,她赶忙伸手擦去。
“还好吗?”他低声问。
她点头。她只是因为心情一下子稳定了下来,加上感动,才会又红了眼眶。刚在救护车上,她偎在他怀中,边听着救护人员跟医院方面的对话。他从头到尾不断紧紧牢牢地抱着她,那种坚定,终于让她有一点活在人间的真实感。
她突然响起自己的‘恐俊男症’。
在性命交关的一颗,若不是凭着‘想再见他一面’的新年,或许她老早就倒在屡打不开的大门后边。
当时,她忘了他的好条件,忘了老爸花心带给老妈的伤害,她满脑袋只剩下一件事——她喜欢他。
他是她阔别三年,好不容易才又爱上的男人。
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他这件事,哪怕他并不喜欢我。在生死交关间,是这样的意念让她撑持下去,她宁可自己告白了然后被拒绝、伤心,也不愿什么事也没做的,就这样默默死在火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