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嘛,不寒碜。
这个项目确实有潜力,他已经差不多决定投资,不过要搭乐竹线,那还是得跟自家发小打个招呼。
晚上卫方舟回到酒店,看这个点应该非陆凭阑的工作时间,拨通电话。
打到第三个电话才打通。
这位人前高高在上,有丝毫不如意就容易暴躁的少爷竟然半点没恼,甚至带着笑意“喂”了一句:“陆大少爷,干嘛呢?”
话筒里传来一声淡淡的“画画”。
卫方舟面色一凛,坐得正经了些。
他的发小陆凭阑出身燕京陆家,陆家地产发家,涉及多个产业,论家世地位,比卫家还得上个档次。
不过卫方舟正经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画画”这词。
陆凭阑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从小跳级,十八岁世界名校金融系毕业,现在不过二十五,已经接手部分家业,任谁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句“小陆总”。 然而,俗话说,天才跟疯子只有一纸之隔。
卫方舟看来,每个天才都有点疯。
陆凭阑也不例外,这人不仅完美主义、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机器,而且还有个怪癖。
他从小就爱画美人图。
画完了,不展示给任何人看,光锁在画室或者书房里。
其他人只知道他爱画画,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卫方舟知道是美人图,还是他很小的时候,无意闯进陆凭阑的画室一次。
那一幕给他造成了极大冲击——
不大的房间里,挂着足足十来幅栩栩如生的水彩美人图。画的都是一个穿古装的漂亮姑娘,但年龄阶段不同。最小的大约七八岁,然后十来岁,最后停在二十来岁的地方。
那姑娘情绪起伏一直不大,很正经的样子,陆凭阑偏偏把她画出了喜怒哀乐各种情态。
仿佛他十分了解那姑娘。
卫方舟自觉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把这事烂在了心里,这么多年也没敢跟任何人提。
只是从此陆凭阑提起画画这词,他都未免说话都轻声一些。
卫方舟缓了缓,才想起正事,把白宜年的企划简略跟陆凭阑说了:“你觉得如何?”
“白家的幺子,”电话那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手机上敲了敲,随即一声嗤笑,“白家这回有的热闹了。”
“什么?”
“没什么,这生意能做。乐竹那边我会让人打招呼,宣传方面平台方会来,你投个制作钱就行。”
“成,我就等着在小陆总屁股后头喝汤了。”
卫方舟心里其实本就有九成把握,有陆凭阑这句话,就成了十成十。
他知道陆凭阑在画画时不喜打扰,正要挂电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白宜年带我找到的浔阳这一小吃,味道特别不错。有几年你不是满世界搜罗民间美食厨子,还为此加入过华国美食协会么?等什么时候有空,要不要来尝尝?”
他本来还想介绍下那摊主是个漂亮姑娘,不过陆凭阑一向不近女色,想想还是没说。
电话那头,陆凭阑沉默了一会。
他望着笔下的泼墨美人图。美人身穿四品女官服,正对他浅笑。
画再神似,也不是真人。
陆凭阑曾也想过,既然他有前世记忆,那人是否也转世到这个世界。
可她走得那么早,若是转世,应当比他早来。
她自己没有发觉,她下厨时,眼中总有光彩。
对厨艺这般热爱,又有这般造诣,若是真在这个世界,早该在美食圈闯出名头。
可陆凭阑将美食圈翻了几遍,从未打听到类似的人物。
只有一个可能。 她压根不在这世上,他的寻找,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陆凭阑前世他被江山百姓占去大半心神,思念成狂时,好歹还能睹物思人,在她坟前同她说话。
转世后却只能靠画,企图让自己的记忆别那么快消逝。
寻找那人的几年,陆凭阑失望过无数次。
他不敢再失望哪怕一回,他会真的发疯。
今生父母待他极好,意外早逝后,陆家到现在只剩小叔和弟弟。
陆家以后还得靠他,他没资格失控。
沉香渺渺,男人好看的眼睛垂下。
“不必,”他浅淡开口,“我对美食没兴趣,以后有类似的事……不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