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成精的人物,在座的几人都看得出来,李德武这是有投靠东宫之意,太子闭口不言,只听李德武继续说。
“刘黑闼兵锋锐利,席卷大半个河北道,淮阳王虽有小胜,但无关大局。”
韦挺好奇的问:“淮阳王三战皆胜,平定冀州、深州,何以无关大局?”
徐师谟早年在高开道麾下,主要就是在幽州以北的地域,和突厥接壤,倒是听出了点味道:“何为大局?”
李德武拱手道:“数月前突厥大局南下,太子亲自出征,先战而后合,逼退突厥,此为大局。
但数月以来,难以顾及河北道,是以河北唐军只能先败而后胜,此亦为大局。”
在这儿稍微停顿片刻,就在诸人还在思索之时,李德武躬身行礼,“下官冒犯,虽万金之体,但请太子亲征河北。”
此言一出,室内寂静无声,年迈的王珪、徐师谟还好,还算年轻的韦挺用极为诧异的眼神打量着李德武,又转头去看同样诧异的李建成。
其实李德武滔滔不绝的话主要包括两个方面。
其一,齐王是肯定不会出兵的,而李道玄是肯定赢不了的。
为什么? 刘黑闼南下是在河东道、关中的突厥兵开始后撤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刘黑闼大举南下,显然是有突厥兵撑腰的。
在这种情况下,李道玄很难取得完胜,甚至有溃败的可能。
其二,刘黑闼复起自然不是为了突厥,而是为了自己。
但突厥兵不可能始终留在河北,他们是要回老家的。
而东宫太子李建成此时亲征河北,擒杀刘黑闼这条死蛇将会非常轻松,之后自然能顺利的将手伸入河北,以此制衡陕东道。
王珪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德武,心想当年父亲北上入隋,亲眼所见两任申国公李穆、李浑均非常人,不料这一支又冒出个人杰。
韦挺试探问道:“足下在武陵近月,与魏玄成相熟?”
那封信来自于李善,而李善和魏征交情甚笃……李德武心中一紧,“因妻族有些来往,但只泛泛之交,不敢高攀。”
韦挺点头向太子低声解释,“玄成兄之妻亦河东闻喜裴氏。”
太子知道韦挺问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李德武这一番话和魏征陆续秘密传回京的信中大致相仿。
如果李德武所思所想不是来自于魏征,那说明此人谋略不比魏征差太多。
眯着眼定定看着李德武,太子挥手让其退下,才笑着说:“虽有漏处,有些想当然,但却歪打正着。”
王珪捋须摇头,“此人随军出征,月余后返京,才有此言,虽是欲攀附殿下,但实有才情。”
自然是有漏处的……李善在那封信里只是根据当前局势和史书中的印象来推测,试图让李德武牢牢的扒上东宫太子这条大腿。
但实际上,身为东宫太子,李建成可以不出证,但如果要出征,就必须胜……否则对他的威望打击就太大了。
东宫谋划征伐河北道,其实是从几个月之前就开始着手了,魏征随军出发,也是为了尽可能探查军情,确定李建成需不需要亲征。
齐王顿足不前有很多理由,但最主要的理由是……攻入河北道的突厥骑兵一直没有退走。
齐王是入河东道,南下入陕东道,再北上入河北道的,但战报传递,信件往来并不是走这条路。
东宫一直在注意河北道的消息,直到这几日尚有战报传来,定州总管双士洛率残军几度遭遇突厥骑兵……显然,随刘黑闼攻入河北道的突厥骑兵并没有退走。
如今河北道唐军主力是在淮阳王李道玄麾下,副将史万宝却是东宫嫡系,几乎每两日都有信件入京,其中着重提到了这一点,三战皆胜,但始终未见突厥骑兵……但刘黑闼向来以狡诈著称。
长时间的讨论后,王珪轻声道:“再等等吧,史万宝来信,淮阳王欲北上迎战刘黑闼主力,若胜,使齐王北上,若败,殿下立时上书请战。”
韦挺也赞同,“殿下稳居东宫,当谨慎行事。”
李建成微微点头,笑道:“李德武此人……有些才情,又是裴相快婿,记得之前长安令被三胡府中所夺,这番……”
韦挺建议道:“李德武如今乃长安县尉,不如兼东宫太子千牛备身?”
这个消息当日就传出东宫,太子千牛备身,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但非青年才俊不能当,非太子近臣不能当。
待得太子登基,李德武这个太子千牛备身必定扶摇直上九万里。
当天晚上,李德武抱着还在酣睡的婴儿在室内想着心事,突然噗嗤一笑。
“夫君何事发笑?”
李德武摇摇头,他是在想……如果李善没有死在河北,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岳父如何说?” “倒是未说什么。”
李德武温和一笑,心里却在想,这位泰山大人在前朝就是个滑不留手的,虽兼任太子詹事,但始终摇摆不定,知道自己入东宫为千牛备身,未必高兴。
裴氏接过婴儿放在床上,“夫君虽历磨难,但才情不减当年,父兄也颇为欣慰。”
李德武脸色微变,他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刺耳……心想那厮还是死在河北比较合适。
此时此刻的河北道冀州下博,李善惊奇而恐惧的发现,自己那封信里瞎扯的事成为了事实。
“之前三战真的没突厥兵?”李善揪住朱八的衣领。
“真没有!”郭朴在一旁说:“问的很仔细,前日遇上的那百余突厥骑兵,还是第一次在冀州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