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不方面直言拒绝,所以今日索性和崔信去了代县城……当急信送来的时候,李善已经抵达城外。
李善看了战报,摇头笑道:“刘宝为人蛮撞,但这次倒是恰到好处。”
刘宝是刘世让胞弟,今年才三十一岁,一直是刘世让的副手,这次若是他人领兵,只怕要顿足,但刘宝却径直杀入突厥阵中,这才引出了这一场大战。
崔信看完战报点点头,“此为盖棺定论。”
李善笑了笑,这一战胜负其实不打紧,只要打了,那就是盖棺定论,证明了苑君璋的诚意,也证明了自己和崔信招抚的成功,更证明了刘世让的忠诚。
“告诉淮阳王。”李善嘱咐信使,“大雪延绵,稍迟战报入京……呃,索性让崔舍人携战报回京。”
崔信先是奇怪,随后脸一板,“何必如此?!”
在崔信看来,这是李善为他敛功……若不是招抚得力,苑君璋何能击溃突厥?
李善微微摇头,“为世伯……只不过顺手为之。”
他是想起了去年山东一战,数份捷报送入长安的先后顺序,很是巧妙,几巴掌下来将李建成的脸都扇肿了……那是凌敬的安排,自己这次也可以学一学。
将信使打发回去,李善陪着崔信继续向东,今日大雪已停,但积雪仍厚,放眼望去,银装素裹,但并不是白茫茫一片。 正值黄昏时分,路旁村落中炊烟袅袅,有孩童嬉戏玩闹,有老者谈古论今,有青壮扫雪清理道路。
李善怀里的小狗探出头来,呜呜的叫了两声,引得两只狗冲着李善一阵狂吠。
“滚开!”一个汉子轻轻两脚将黄狗踢开,单膝跪地,“拜见明府。”
声音传开,周围人都看了过来,纷纷拜倒在地,“拜见明府。”
“小心湿了衣裤,都起来吧。”李善翻身下马,抱着小狗笑着上前,指着为首的汉子,“某记得你,是第一批迁居来的……云中县范家,对吧?”
“明府好记性。”汉子起身笑嘻嘻的说:“听闻明府此次大破突厥,逼迫苑君璋来投?”
李善横了一眼,避而不答,指着村落,“屋子可还保暖?”
“村中好些人觊觎呢。”汉子脸色变了变,“这边还行,但有的村落……”
八成是以为自己真的陷在马邑了,李善心里有数,脸色不变,只鼻子哼了哼,“存粮可还够吃?”
“约莫够吃。”汉子答道:“只是唯恐春耕少良种。”
“不碍事,此事某有安排。”
“均听明府指派。”
李善随意发问,心里还算满意,迁移百姓,虽是弱敌之策,但更重要的是补足代县人口……如今看来,效果斐然。
还真苦了马周了……李善只是规划了个大概,后面两个月都常驻雁门关,具体的事务都是马周在掌总。
不远处,崔信正和几个老者叙谈,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李善。
“明府授田予宅,又补发口粮,实是一县父母。”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叹道:“听闻秋收之际,明府亲自下田抢收……”
一旁的老者叹道:“满县皆言,此生未见如此父母。”
崔信环顾左右,心生感慨,他虽然还是第一次来代州,但山东遭战事十余年,知晓民间之凋零散乱,而代州战事频繁更甚山东,却见村落兴旺,人烟繁多。
聊了一阵后,李善、崔信继续东行,此时天色放晴,晚霞云集,远远望去,绚烂生辉。
崔信手持马鞭指着远处,“此即霞市?”
李善笑着点头,“不过民间戏称。”
赴任代县后,李善第一件事就是建砖窑,大量的红砖妆点着整个代县,后来筹建的北市更是全用红砖砌成。
每每黄昏时,远远望去,犹如烟霞,与晚霞交相辉映,难分彼此,所以得了个“霞市”的别称。
一路趋马抵达北市口,李善勒住缰绳,脸上笑意依旧,只是眼中透出一阵清冷之色。
“恭祝明府得胜归来。”
十余个代县势族的主事人齐齐上前行礼,身后七八个被捆住手脚的汉子被丢在墙角处。
“以为某死在马邑了?”李善虽未下马,但口吻温和,十余人齐齐躬身,不敢直视。
“看来一个脑袋还不够啊。”李善挥了挥马鞭,如今的他在代州大势已成,已经完全不用再忌惮这些代县势族了,“都让开。”
都不用去琢磨,那些被捆住的家伙,八成是在自己消息断绝的时候搞风搞雨……如今自己携威势而归,这些势族自然又心甘情愿的低下头了。
巡视了一遍北市,李善向崔信大致介绍了一遍,并细细说起分润……主要是说自己这边的收入。 呃,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我有钱,聘礼绝对不会让崔小娘子丢了面子。
离开北市的时候,贺娄善柱赶来了,李善也不废话,只留了一句话,“五个脑袋,让他们自己挑。”
那七八个家伙,有的抢夺迁居者的宅院,有的散布李善身死的流言,更有甚者将手伸入了北市,甚至是酒坊,还胆大妄为到试图插手马引。
李善抵达代县之后,多番施恩,多番分润,而如今,以及日后,当多用威,而少施恩。
回到驿站后的宅子,李善亲自安排崔信的住处,又舍下脸面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但等饭菜上桌,崔信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
李善在亲卫的指引下走到驿站的后门,默默听着里面崔信和驿馆下人的谈话,然后默默的回去,坐在桌边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