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四千兵自固原南下,陆续几战,尚约莫有三千。”贺遂搓着手解释道:“不过稽胡头领刘女匿成率两千骑兵来援,如今共计五千兵上下。”
候晨最擅长算账了,随口算道:“原共计五千上下,华亭县内应阵亡数百,再加上这边的近千,如今应该还剩下三千余。”
李善微微点头,在心里盘算,三千多敌军,这个数字不大,但关键不在这儿。
“梁师都遣你攻打陇州?”张文瓘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关键。
贺遂微微垂头,“梁贼遣兵南下试探一二。”
他是知道梁洛仁从泾州南下直扑岐州的仁寿宫的,但看样子这位邯郸郡王应该还不知情……贺遂想了又想,还是不敢说出口,反正和自己不是一路,不知情也是正常的。
如果梁洛仁得手,就算没斩杀唐皇,说不定也能擒下几个关键人物,说不定还能把自己换回去呢……类似的交换人质,在这是时代非常盛行。
李善又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贺遂心里打的小算盘,只在心里想,果然是来试探一二的。
来试探,那就意味着应该不会有援军,自己或许能做更多的事。
都已经开打了,李善早就将溜回长安或躲到仁寿宫去的念头抛之脑后了,完全将心思投到脚下陇州这片土地上。
第七百八十八章 空城计(上)
想当年,想当年…… 这是刘女匿成从小就念叨的常用语,呃,的确如此,几百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个比如今突厥更加强大的草原部落,匈奴。
而稽胡就是匈奴的后人,刘女匿成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先人都是这么说的。
几十年前,稽胡两度立国,结果都被北齐剿灭,之后稽胡依附西突厥,受尽欺凌,不得已南迁,结果dtz正在内斗,又一头撞上了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最后不得已依附梁师都。
虽然是匈奴的后人,但刘女匿成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不过颇受梁师都嫡系鄙夷,让这位头领颇为不爽……对于贺遂中伏兵败,刘女匿成其实乐见其成。
但很快,刘女匿成就开始胆战心惊了。
“真的是那位邯郸王?”刘女匿成小声问:“就是去年在苍头河畔……”
斥候用力点点头,“就是那个邯郸王。”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啊,在去年三破突厥,苍头河畔杀的血流成河之后,邯郸王李怀仁这个名字在草原上大肆流传……李楷在给李善的信中,是以“可止小儿夜啼”来形容的。
刘女匿成咽了口唾沫,远远眺望远处,山丘上旗帜飘扬,隐隐可见数十人影,山丘下骑兵成列,气势凛然,不时有斥候纵马飞驰,将一列列小股溃逃的唐军引来。
虽然坐拥三千骑兵,而斥候回报,对面的唐军也就一千多人,但刘女匿成可不那么想。
贺遂亲率一千骑兵被毫无悬念的击溃,基本上全军覆没,显然,唐军的援兵已到,而且领兵的还是大名鼎鼎的邯郸王。
一想起传闻中这位邯郸王的残酷手段,刘女匿成就有点两腿发软……人家都能将阿史那子弟的头颅垒成京观,稽胡一族青壮的头颅,估摸着也就一两座京观罢了。
不过刘女匿成也不傻,自己依附梁师都,大将贺遂夺下华亭县却战死,自己就这么跑回去……估计日子不会好过,梁师都那厮可是个出了名心胸狭窄的人,更何况两千梁军也不肯就这么走啊。
远处的山丘上,李善笑着点评道:“听闻稽胡乃匈奴后人,却如此胆怯,以多凌寡都不敢。”
“殿下名震草原,何族不惧?”张文禧奉承道:“即使突厥南下,也要……”
“大哥!”张文瓘赶紧打断,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突厥南下,不管领兵的是谁,只怕听闻李善这个名字,就要蜂拥而来啊。
李善也是嘴角抽抽,早在月余前,李楷来信就提及,颉利可汗、突利可汗相争,都是以他日必斩邯郸王为主要手段来拉拢族人的。
特么,颉利可汗也就罢了,你突利可汗和我可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啊!
“似有异动。”侯洪涛突然小声提醒道。
李善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聚集三千余兵力的梁军正在向南缓缓进发,不过阵列尚未展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试探一二。
轻笑了声,李善吩咐道:“令张仲坚展开阵列,北进百步,使王君昊率小队出阵邀战。”
一直不吭声的常达用力揉了揉眉心,劝道:“殿下,还是谨慎一二。”
在华亭县城内被李善率亲卫抢出来之后,常达始终保持着沉默,只在一旁冷眼旁观,虽然不言不语,但一切都看在眼中,也不得不佩服这位邯郸郡王的手段。
出人意料的从北城门杀出重围,提前部署兵力,伏击近千梁军追兵,生擒大将贺遂,之后李善迅速率兵南下,在距离华亭县南四十里处竖起大旗,遣派斥候四处召集残兵。
邯郸王这个名号在草原上可止小儿夜啼,在关中、河东也是威名赫赫,消息一散出去,大量唐军溃卒蜂拥而来……没办法,整个陇州北部只有华亭县一座城池,想逃都逃不远。
麾下兵力近两千后,常达以为李善会选择缓步后撤,以待援兵,但没想到李善再次出人意料之外的率兵北进,甚至在刚才还遣派王君昊阵前邀斗,行挑衅之事。
“常公勿忧。”李善一边观察战场,一边随口道:“此战梁军只是试探一二罢了,并不会大动干戈。”
“不错。”张文瓘点头道:“梁师都占朔方,一偶之地,就算胃口再好,已经吞下灵州、会州、原州,必然不会大举南下,难道他还想一直打到长安去?”
常达脸色微变,心想邯郸王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但总的来说气度宽宏,倒是华亭令张文禧这个弟弟牙尖嘴利……这是隐隐刺了自己一句。
人家只是试探一二,结果你先是出兵被伏击大败,之后又被梁兵偷城以至于华亭失守。 张文瓘几乎就将废物两个字刻在常达脸上了。
常达脸都涨红了,强行辩解道:“但梁军尚有三千余兵力,不过千余人马,大都是新败溃卒,何以应敌?”
“当缓步后撤,坚守汧源,以待援军!”
张文瓘一时语塞,求救的看了眼李善。
“世间无非文韬武略,有人擅举荐,如天策府房玄龄,有人擅劝诫,如东宫洗马魏玄成。”李善轻笑道:“有人擅将作之术,有人擅治理地方,有人擅斩将夺旗,有人擅领军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