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在和稀泥,这也是无奈之举,李渊如果没有在短时间内废太子的打算的话,那搞平衡是必然的,提拔了张士贵、李楷,同时也提拔了薛万彻、李乾佑,还将依附东宫的裴世钜的女婿提拔为长安令。
李世民面不改色,心里却颇为好笑,他记得早年李德武就有意长安令,却莫名其妙的被李乾佑截胡,后来在一次密议中自己还特地问了句,果然是李善的手笔。
转来转去,李德武还是出任了长安令,但被其抛弃的妻子如今已经是一品郑国夫人,儿子已经是军功一时无二的大唐邯郸王。
最好笑的是,李德武是因为此次随军有功才得以晋升的,但却是在李善的麾下。
这真是何苦来由?
裴世钜嘴唇微启,却什么都没说出口,这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结局,不过未必是坏事,长安令虽然做不了太多,但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该定下的事基本都定下了,李渊最后道:“换俘一事,均由怀仁处置,命梁师都送归任瑰遗体。”
“是。”
崔信下笔不停,当场拟写诏书用印,心里在想,怀仁好像提过,襄邑王李神符那厮无所谓,但平原郡公段德操可惜了,若是能换回,或能因雪耻而得以死战。
诸事了结,崔信出了宫城,没有回中书省,而是径直回了家。
“父亲大人。”崔十一娘上前行礼,斟了一杯茶来,眼中却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放心吧,无碍。”崔信哼了声,抿了口茶,“那厮只知牛饮,不通品茶之道,只可惜了你近年常研习调茶。” 崔十一娘笑了笑,声音清脆悦耳,“李郎君统领大军,沙场扬威,不通品茶,亦是寻常。”
“统军大将就应该不通品茶?”崔信放下茶盏,用崭新的目光打量着女儿,这胳膊肘都歪到哪儿去了!
这个时代的统军将领也大都出自世家门阀,偶尔几个家道中落如程咬金、秦琼那般的也是懂品茶的,即使是郭孝恪、杜伏威那种草莽出身,显贵之后……装也要装个样子啊!
更何况他李怀仁仅仅是统军大将吗?
那厮写下的《春江秋月夜》、《陋室铭》足以流芳百世,今年科考之后,进士在平康坊嬉戏,处处吟诵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对了,还有那篇《爱莲说》……
想到最后,崔信脸色有些发黑,崔十一娘看看父亲的神色,抢在前面道:“父亲,大兄、二兄都到了。”
“来的这么早作甚?!”崔信有些意外,他几年前赴任长安,一家老小全都带来了,不过去年末两个儿子回乡祭祖,一直留在了清河,前些天去信,提及明岁女儿出嫁。
崔十一娘眨眨眼,也有些茫然,现在才十一月下旬,如果是为了婚事而来,就算明年李善按时回京,也有四五个月呢,也太早了些。
崔信在勾心斗角方面的确没什么天赋,但对两个儿子的心思那是一看就知道,冷哼了声,带着女儿去了后院,一进去就看见两个儿媳正陪着朱氏在聊天,两个儿子坐的稍远,正在品茶,妻子张氏在一旁有些无聊……毕竟是继母,她嫁给崔信为继室的时候,长子都十五岁了。
“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连绵不绝的问候声响起,崔信阴着脸走进屋子,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放心,怀仁一切安好,此次某已训斥过了,当不敢再轻身返险。”
“多谢崔公。”朱氏谢过崔信,转头看向张氏,“记得昨日提及延寿坊宅子的花园还需修缮,不如一起去看看?”
张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深深看了眼丈夫,才挽着女儿与朱氏一起出了门。
身为继室,张氏才不会去管两个名义上儿子的事,管了未必讨好,出了事肯定背锅,更何况她也看得清楚,两个都是中人之姿,无甚才华。
万一要牵扯到女儿,那更是一笔烂账,所以适才两个儿媳对待朱氏那般姻亲,张氏压根就不往前凑。
第九百一十六章 崔家(下)
“无碍。”
上了马车,朱氏才低声道:“意欲出仕罢了,也是正事。”
张氏倒是不意外朱氏看穿,反正女儿在后面马车里,直截了当的说:“怀仁麾下,尽多俊杰,就连段志玄那般随秦王南征北战的大将都曾被驱逐,他们配得上吗?”
朱氏笑了笑,“毕竟是十一娘的兄长。”
张氏沉默了会儿,苦笑道:“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朱氏赞同的点点头,两人出身不同,但都不是寻常只知道相夫教子的妇人,张氏早年不赞同女儿嫁给李善,很大程度在于李善斩杀崔帛的手段和心性。
那时候的李善还在纠结于如何与世家门阀的相处,纠结于如何去看待在后世看来如洪水猛兽一般的世家门阀。
如果时间往后推上百年,或者提前二十年,其实张氏的看法是正确的,或许穿越到那些时候的李善,或主动,或无奈的会发起一场由下而上,席卷整个天下,摧毁世家门阀的战争。
不患寡而患不均,指的是自然是那些与李善关系密切的家族,虽然世家门阀自身的门楣未必是由出仕者的官位高低、名望大小的决定的,但既然能成为世家门阀,那他们的先祖无不是建功立业的显贵。
如果说之前几十年天下不安宁还能隐居乡间,但如今天下太平,出仕、立功,这些同样也是世家子弟的迫切需求。
“难道清河崔氏的门楣低于陇西李氏吗?”
“不说陇西李氏,就连武城张氏也能……不过依仗姑表……”
这显然是在指张文瓘呢。 “闭嘴!”黑着脸的崔信一拍桌案,指着次子崔仑的鼻子,“谁教你这些话的?!”
崔仑今年也就二十岁,与李善同龄,胆子不大,往后躲了躲,侧头去看兄长崔恒。
“二弟失口,父亲勿恼。”崔恒扶着崔信坐下,低声道:“稚圭年幼,却能随军,德谋出仕即掌重镇,如今又调任百泉,今日恰逢乾佑表叔家的昭德表弟……”
崔仑插口道:“乾佑表叔晋原州长史,昭德表弟提及……若非王孝卿带孝,必会得邯郸王举荐,与德谋、邯郸王聚首原州。”
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