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脸色不变,笑着问:“又是弘农杨氏子弟?”
“这个……”赵元楷回头看了眼宇文颖,“倒是没听说。”
李善随即话题一转,说起其他的事,脑海中却在迅速盘点……不管历史是不是发生了偏转,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这个时空,杨文干一定会闹出事来。
一些人物,一些事件,在李善的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虽然其中有不少地方都难以自圆,甚至与原始空的历史也不吻合,但终归是连起来了。
最初的源头在于玉壶春,杜淹想夺人产业,为此暗中让好友京兆韦氏的太子家令韦庆嗣出手封了酒肆,李善最终与杜如晦达成了和解,送出了玉壶春的秘方,换来了西市的一处产业,同时也将之前的小小过节一笔勾销。
但李善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因为杜淹夺走产业之后,玉壶春的产量高的令人惊异,就算是在青黄不接,关中粮价升腾的时候,依旧每日都能卖出大量酒水……如果是收购粮食酿酒,其实是没有多少利润的,这让李善心生疑窦。
另一方面既然与杜淹有了过节,李善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自然是要做些准备的,所以遣派了范十一暗中查探,之后李善北上代州,将这件事交给了范十一举荐的族兄范丰。
就是范丰查出了问题,从粮食来源入手,先是查到了坊州司库参军,此人妻子出身渤海封氏,沿着这条线发现了中书令封伦,再从封伦查到了齐王府记室参军荣九思。
李善怀疑杜淹玉壶春的原料很可能出自朝廷设置在坊州的大仓,所以在出任司农卿之后曾经试探要巡视关中粮仓,结果被赵元楷拦了下来……为此赵元楷先后请了不少人出面讲和,最后是荣九思出的面。
李善虽然没有继续追查,但基本已经确认了……而齐王李元吉与封伦在天台山上还有秘密来往,这也让李善疑惑。
而现在知道,偏偏仁智宫就在坊州的玉华山,偏偏还是齐王李元吉主持修建仁智宫。
偏偏坊州总管还是杨文干。 这些线索让李善浮想联翩,他不得不考虑,历史上的杨文干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一千零一十章 真相(下)
出了司农寺,李善去了承天门请见,两仪殿议事已经结束了,半个月没有觐见,今天既然入了皇城,那自然是要觐见的。
进了太极宫,缓缓踱步往着临湖殿的方向走去,李善还在皱眉苦思,历史上的杨文干事件是武德年间极为诡异的政治事件,也就是通过这件事,李世民彻底确定了自己不可能入主东宫,间接的促使秦王一脉发动了玄武门事件。
但这件事的真相……史书描绘的是,李渊在离宫避暑,很有可能就是在坊州的仁智宫,太子李建成派遣手下给杨文干送铠甲、武器,李善不太记得历史上杨文干是不是坊州总管,但肯定是在关中。
因为李建成派出的人出了长安,转了个头就去仁智宫举报太子要谋反……李渊是既不信任太子,也不信任秦王,于是派了齐王的人去传召杨文干,然后,杨文干就起兵了。
据说李渊被吓得连夜逃窜,跑的鞋子都掉了,在野外一直躲到天亮才被找到……这胆子也是没谁了!
太子李建成倒是没有起兵,而是单身去仁智宫请罪,而李渊命李世民出兵平叛,信誓旦旦的保证,必立为太子。
最终的结果是,太子还是太子,秦王还是秦王,而王珪、杜淹、韦挺三位东宫、天策府的属官被流放岭南。
李善在心里琢磨,原始空的真相是什么样,那是永远都没人知道的了,但这一世,如果还有杨文干事件的话,其中必然有齐王的影子,从封伦、杜淹到荣九思、赵元楷再到齐王,这条线虽然不算明晰,但指向性却很明显。
那原时空中,或许也有齐王李元吉的插手?
为什么齐王的人去传召,杨文干就立即起兵了?
为什么最终太子得到了宽恕,而秦王没能入主东宫?
太子派出去的人转头就向李渊举报太子谋反,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秦王的人,会不会是齐王的人?
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是,太子、秦王两败俱伤,如果没有玄武门事件,李元吉有没有可能取而代之?
李善心有点乱,他既好奇于历史上杨文干事件的真相……这是一个数知且喜欢历史的穿越者不可避免的好奇,同时警惕于这一世可能的杨文干事件。
最让李善烦恼的是,这件事他还不能向秦王李世民提前告知……常何、马周那件事已经有点离奇了,再来一次,这种让李世民、房玄龄等人完全看不穿逻辑,但最终却被证明的事,这让李善如何去解释?
更别说,李善也不知道那些举告太子谋反的人……到底是不是李世民的暗子?
封伦到底与李元吉是什么关系?
李善难道要去告诉李世民,封伦有问题……封伦是秦王一脉中极为重要的人物,深受李世民信重,之所以之前在天策府中不太显眼,主要是因为他早早入朝。
难道要去告诉李世民,因为我派人监视封伦,发现这老家伙与齐王有秘密来往?
监视天策府长史兼中书令与亲王……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不是对秦王是有利的,李善肯定会被“另眼相看”。
杜淹知不知道那些粮食是来自于坊州的大仓?
或许知道,这有可能就是为什么之前封伦劝说后,杜淹将酒水送给太常寺没有收一文钱的原因。
杨文干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齐王的人?
据说杨文干曾经是太子李建成的侍卫,资历很深,在武德元年就出仕了,但为什么齐王派了人去,杨文干立即起兵了呢?
赵元楷在这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呢?
为什么齐王非要将宇文颖也塞到司农寺来任少卿呢?
太多的谜团,太多的疑惑充斥着李善的大脑,这让他有些挫败,武德年间最为诡秘的事件一是玄武门,二是杨文干,前者李善已经差不多猜透了,而后者李善实在整理不出什么头绪。
“怀仁来了。”李渊笑着招手。“听说今日上衙了?” “拜见伯父。”李善行礼拜见,又向太子、秦王行礼,心里嘀咕这两位为什么今日会在这儿碰头,也不知道这两位知不知道他们那个胞弟在屁股后面虎视眈眈。
如果没有玄武门兵变,李渊能顺利的处置掉秦王,有杨文干事件在前,还能做十多年皇帝的李渊会毫无保留的信任太子李建成吗?
如果李建成太子之位动摇,作为仅存的嫡子,李元吉是有机会问鼎大宝的。
“今日其实是顺便去司农寺转了一圈。”李善暂时将那些疑惑抛之脑后,笑着说:“来送好友赴考。”
“李昭德、张文瓘?”李世民笑吟吟道:“父亲,说起来还要怪责怀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