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善觉得,不要急……正所谓,每逢大事有静气。
而事实上,百里开外的仁智宫内,凌敬正跳着脚大骂,骂的居然就是李善呢……怎么还没到?!
一旁的杜如晦都看不下去了,昨日午后信使才启程,就算连夜赶路,也要今日凌晨才能赶到,就算魏嗣王立即赶往新丰、礼泉节制诸军,再急性赶来护驾,至少也要明日才能赶到啊。
但凌敬实在不骂几句心里不痛快啊,让你剑走偏锋,让你玩火,现在好了,万一顶不住,那就全完了。
今日凌晨,天才刚刚亮,赶了一夜路的杨文干抵达仁智宫,随即偷袭禁军,全军猛攻,猝不及防之下,凤凰谷都险些被抢占……若是被叛军攻入谷内,那真是想逃都没地方逃啊,那条仅存的逃生小路能跑得掉几个人?
前面的喊杀声渐渐低了下来,心急如焚的凌敬疾步往外走,房玄龄、杜如晦也跟了上去,一路看过去,死伤极为惨重,处处都是紫黑色的血迹,低洼处汇集的血液都已经半凝固,让人望而生畏。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几人站在秦王身后,垫着脚尖眺望,战场上满是断肢残臂,双方士卒的尸体,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尚未死去的士卒在蠕动,但很快就停止下来。
不同于李善的猜测,也不同于李世民的猜测,谁都没想到东宫安排在坊州的不仅仅只是杨文干这一个人。
杨文干虽然麾下只有千余兵马,但本就颇有勇力,都心里有数自己的使命,甚至其中不少人就干脆是东宫搜罗来送到坊州安置的,再加上大部分都穿盔贯甲,战力实在不凡。
今晨偷袭之后,叛军高呼“秦王谋反,太子伐逆”的口号,一阵狂攻猛打,布置在谷口外的左右禁卫军死伤极为惨重,要不是尉迟恭、苏定方率部曲及时来援,柴绍都站不稳脚跟。
再接着,秦王亲自接手战事,但即使如此,也只能守住谷口,而叛军将凤凰谷堵的严严实实,轮番攻打。
叛军军械充足,光是箭枝就远比禁军要多,一番箭雨之后,叛军士卒扑近,双方近身搏杀,禁军以及部曲穿戴铠甲的很少,即使有也被齐王带走了,以至于禁军士卒往往只能以血肉之躯阻拦对方的前进。 要不是凤凰谷口并不算太宽,又有苏定方、程咬金、尉迟恭、秦琼、段志玄一干勇力非凡的猛将身先士卒,以个人武力力阻,叛军早就攻破谷口了。
但这样一整日下来,守军已经渐有不支之像……毕竟双方兵力本就差不多是倍数,凤凰谷内五百北衙禁军加上各将领的部曲亲卫,一共也不过就七百余人,而杨文干麾下千余士卒,更别说刚刚开战的时候,叛军偷袭驻扎在凤凰谷外的禁军,柴绍一下子就丢掉了将近一半的兵力。
换句话说,现在凤凰谷内的士卒也就三百余人了,而叛军虽然也有些伤亡,但比例要小得多。
凌敬眼中满是担忧,心想按照计划,怀仁如果不加快速度,赶到仁智宫的时候……只怕只能给大家收尸了。
“秦王谋反,太子伐逆!”
“秦王谋反,太子伐逆!”
脸色铁青的李渊缓缓而来,口中反复重复这句,气极反笑道:“二郎何时裹挟为父亲谋反?”
“待得叛军得手,父亲与孩儿……自然是太子登基。”李世民叹了口气,振作精神道:“父亲放心,孩儿必能护佑父亲脱险。”
李渊脸色微变,他很清楚次子的性情,护送脱险而不是牢守仁智宫,这说明李世民并没有守住凤凰谷的把握。
一旁的凌敬嘴角抽搐了下,难道李世民也发现了那条小道……这倒是在情理之中,但怎么解释沮水上准备好的船只呢?
李渊越想越是恼怒,去年还能说是被任瑰坑了,是被梁军偷袭,而这次却是太子谋反……之前尉迟恭、苏定方擒获叛军士卒,早就问的清清楚楚了,是坊州刺史杨文干。
“去!”李渊厉声道:“斩魏征头颅!”
查清楚是坊州刺史杨文干举兵,裴寂、罗艺、郑善果等大臣还稍微好点,请到偏殿去歇息,其实就是软禁起来了,而冯立、李志安、卢宏以及昨天才赶到的太子洗马魏征,这些东宫属官全都被下狱了。
当然了,仁智宫没有监狱,只是捆绑了往屋子里一丢。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不是蠢,而是坏
虽然心里还有些疑点,但太子谋反已经事实了。
杨文干举兵杀来,凤凰谷岌岌可危,李渊心想只要自己以及二郎被杀,就算后面有着无数的指责甚至叛乱,但想必太子也能从容收拾,毕竟大部分天策府属官都在这儿,顶多是屈突通会折腾一二。
至于朝中……李渊并不觉得那些世家门阀会为自己和二郎讨回公道,甚至举兵。
事实上,以五姓七家为首的世家门阀永远不会忽视任何一股成型的势力,但同时也永远不会成为一股势力的首脑,这是他们传承千年的基本法则。
这也是有过教训的,当年的琅琊王氏堪称天下第一世家,王与马,公天下……很难说当时琅琊王氏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最终呢,如今的琅琊王氏远不能与太原王氏相提并论了,基本上已经没落了。
李渊甚至觉得,那些世家门阀很可能只需要一个名义,就会选择逢迎太子李建成登基称帝。
什么样的名义?
这不是现成的吗?
秦王谋反,太子伐逆。
虽然坊州刺史杨文干覆灭了谋反的秦王一脉,但无奈秦王弑杀陛下,太子悲痛之余……
李渊在心里反复盘点过,悲伤的发现,可能会为什么举兵的人并不是不多,而是寥寥无几。
平阳公主或许会,任城王李道宗可能性都不大,倒是魏嗣王李怀仁有些可能。
至于对那些正在凤凰谷的东宫一脉,李渊心中的愤恨并不多,裴寂、郑善果、罗艺被自己带到仁智宫,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异样,甚至自己派人去搜捕的时候,还都在睡觉呢。
最恨的自然是昨日急奔而来的太子洗马魏征,昨日为太子表明心迹,今天杨文干就举兵杀来,你魏征是来行缓兵之计的吧?
李渊记得很清楚……可能也是习惯成自然的甩锅,要不是魏征,信使能提前至少一个多时辰启程。 一个多时辰,搞不好就是生死之别啊。
李渊恨的咬牙切齿,准备将魏征的脑袋丢到谷外去。
就在这时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陛下。”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