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李渊想了想解释道:“药师只是问策,并无贸然出兵之意。”
“陛下。”李善一板一眼的说:“臣大败突厥回京后,听闻代国公数度上书请出兵云州,此与襄邑王相仿,不可不虑。”
李渊嘴角抽抽,人家说的还真不算错呢。
李神符就是因为被赶到了灵州没能捞到大破突厥的功劳,所以才会贸然出兵,结果兵败被俘,还丢了三州之地。
以此类推,突厥大军没有去打代州,而是在泾州、原州撞了个头破血流,李靖几次上书请求出兵……搞不好也要兵败被俘啊。
李善转头看向李靖,言语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代国公,可不要误会,可不是孤建言调你转任延州道行军总管的。”
饶是李靖向来性情稳重,也被这阴阳怪气的话气的身子都发颤了。
“怀仁!”李渊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李善嘿嘿笑了两声才闭上了嘴巴。
坐姿懒散的李渊端正起来,正色道:“延州道诸多州府主官,均是你举荐的,今日当详述之,使代国公能如臂所使。”
李善有些奇怪,李靖上任延州道行军总管,辖夏州、延州、绥州、银州四地,几个刺史、总管虽然都是自己的旧部,但哪里敢不听上令呢,自己有必要介绍吗?
“是。”李善随口道:“银州总管胡演,勇猛善战,冲阵犀利,绥州总管杨则深通兵法,性情谦和,延州总管段德操沉稳有变,夏州总管薛万彻……” 说到这儿,李善顿了顿,心里明白过来了,八成问题是出在薛万彻这儿了。
李渊露出一丝笑容,“薛万彻乃是怀仁旧部,以你观之,可堪久任夏州总管?”
估摸着是李靖建议换人……李善板着脸说:“薛万彻有万人敌之能,但缺理政之能,能否久任,陛下当询宰辅、太子、秦王以及延州道行军总管。”
李渊看向李靖,“药师以为如何?”
“四洲之地,唯独夏州在长城以北,突厥若来袭,必先攻夏州。”李靖剖析道:“薛万彻其人,擅冲阵,善骑战,只怕不会固守州府,而是领兵出击,若是败北,便是一败涂地,其余三州难以及时相援。”
李善面无表情,他知道李靖分析的很对,但也知道李靖这也是在向李渊,或者说是在向秦王投诚……毕竟薛万彻是东宫太子的爱将。
听了这番话,李渊微微颔首,“当选腹有韬略,沉稳善守,心志坚毅之将。”
“药师可有举荐?”
“代州别驾张公瑾或有此能。”
“张公瑾?”李渊侧头看了眼李善。
李善嘴角微撇,点头道:“早年徐元朗叛,张公瑾守卫虞城,叛军难破,后得曹国公李世绩以及尉迟恭引荐投入秦王麾下。”
李靖咬了咬牙,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不久好了嘛,何必赤裸裸的说出来?!
李渊倒是不在乎,二郎麾下的英杰太多了,自己想制衡也制衡不过来,更何况自己如今也不想去制衡。
“怀仁可有举荐?”
“臣无有举荐。”李善毫不犹豫的说:“若臣举荐,他日突厥来袭,夏州失陷,只怕臣被弹劾,指为首罪。”
李善一边说着,一边眼角余光瞄着李靖……这是明显在说李靖可能会甩锅啊。
顿了顿,李善补充道:“薛万彻的确不适出任夏州总管,因为夏州在长城以北,一旦突厥来袭,直面大敌,若后方顿足,只怕……”
李靖再也忍不住了,怒目而视道:“魏嗣王殿下此言何意?!”
“孤何意?”李善冷笑道:“难道代国公不懂吗?”
“或者代国公尽忘前事?”
“需要孤提醒吗?”
好吧,还是撕起来了,李善这是明摆着说,薛万彻是太子一脉,如今太子即将被废,秦王上位是必然的,搞不好突厥来袭,李靖又跟当年坐视顾集镇被围攻一样,看着夏州被攻陷,看着薛万彻战死。
李渊无语的看着这一幕,自己的嫡系也不少,但没有比这两位更重要的,在自己面前都这样了……以后看来二郎也头痛的时候。
“好了!”李渊厉喝道:“药师乃是长辈,当有肚量,怀仁你这是恃宠而骄啊!”
李善委屈道:“伯父,小侄何时恃宠而骄了,也不过就是对此人……”
“滚滚滚!”李渊骂道:“都出去!”
顿了顿,李渊补充道:“张公瑾乃是二郎心腹,怀仁领药师去问问。”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李靖觐见(下)
出了翠微殿,李善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李靖面无表情的走在后面,路旁不时有人瞥几眼过来,脸上都是诧异之色。
谁不知道这两位势若水火,魏嗣王李怀仁在长安公开场合不止一两次宣称,我视李客师为伯父,视李楷、李乾佑为兄弟,但此生与代国公李药师仇怨不解。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人赶来了,在这种时候还要凑上来的,只可能有一个人,李药师的胞弟,右千牛卫将军李客师。
看见李客师疾步而来,李善脚步微微一滞,李靖赶上来并肩而行,低声道:“小儿辈如此无量?”
李善都懒得说话,你觉得我是愤怒于什么?
是愤怒于你企图抢功?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靖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当然了,这是时代所导致的,他也曾亲眼目睹李善当日从云州回返,在顾集镇外悲痛欲绝,但只将其视为手段谋略而已,他从没有将那些陪伴李善,甚至挡在李善面前而死去的亲卫放在眼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