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道文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偶有几次回来,都是跟陶瑞钰争吵不断,最终不欢而散。
霍珩对霍道文不亲近,霍阎亦是如此。
霍道文也不是沉溺于孩子和家庭的人,他有他的事业和外面不间断的女人,他没空在乎大房子里的三个人过得好与不好。
有时候霍珩会有种和霍阎母子俩相依为命的错觉,霍珩在这里是孤独的,可他觉得身处这空荡家里的霍阎母子俩,也是孤独的。
霍珩第一次叫霍阎哥哥的时候,是霍珩的生日。
那天他格外想念季美利,可是寄人篱下的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想念自己的妈妈。
虽然陶瑞钰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但他知道自己的出生,在这个家里是恶心人的一根刺般的存在。
有时候他自己都厌恶自己的存在。
在他过去的十四年里,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尽管现在霍道文把他公布于众,但他无比清楚自己的地位。
他是不值得一提的私生子而已。
所以,霍道文当然不会记得他的生日。
那天放学,霍珩不想回那个并不温暖的大房子,于是他给司机发了信息,便一人乘坐大巴车,去往郊外的墓园,给季美利带去了一束花。
“妈,我想你了。”霍珩站在空荡荡的墓园里,找不到一个可以拥抱他的人。
霍珩在墓园里站了好久,直到夜晚降临,他才坐上从墓园出发回市区的末班车。
等他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这期间他的手机没有响过一次,他觉得即便自己在此刻死了,也没有人会注意会在意。
霍珩经过便利店的时候,脚步微停,然后进店买了五瓶易拉罐啤酒和一包烟。
他在马路牙上坐下,开了一罐啤酒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酒并不好喝,但这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是想寻醉,而不是在品酒。
很快第一瓶易拉罐空了,他又拉开第二罐,依然是大口大口地喝,酒从嘴角流出,沾湿了他的衣领,喝完第二罐,他终于感觉有一丝轻飘飘的愉悦从体内升腾。
霍珩无声地笑了,然后用微抖的手指打开那包香烟。
“会抽吗?”
一双运动鞋停在霍珩视线里,霍珩顺着小腿视线一路向上,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霍阎。
他不知道这么晚了,霍阎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但他没有理霍阎,继续点烟,把烟嘴叼进嘴里,打火机里的火苗靠近烟头,他深吸一口,然后呛地咳出眼泪。
霍阎自始至终没再出任何声响,只是看着霍珩不熟练地抽着烟。
霍珩自顾自地打开第三罐酒,两指夹烟,单手拿酒,一仰而尽,然后指尖烟熏红了他的眼眶。
继而第四罐,第五罐,都被他老牛喝水般地猛灌进肚。
霍阎一直在一旁看着他。
只剩半包烟的时候,霍阎终于抽走了他手里的烟。
“可以了,小朋友,抽烟喝酒你已经学会了。”霍阎淡淡开口,声音透着惯有的冷漠。 霍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酒精上头,令他感到很开心,他第一次冲霍阎笑了。
“今天是季美利生我的日子……嘿嘿……”霍珩笑得很灿烂,脸上出现孩子般的纯真,“今天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
霍珩说完,踩着虚浮的脚步一深一浅地走了,他没有在意身后默不作声跟上来的霍阎。
走了一段路,霍珩迷失了方向,他找不到回大宅子的路,他停下脚步,无助迷茫地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
一条小路,昏暗无人,小路两侧是一排排高低错落的老房子。
霍阎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两人紧隔几步距离。
“可是把我生下来,真的会有人开心吗……”霍珩突然轻声道,他没有看霍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季美利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是她却把我抛下了……”霍珩踉踉跄跄地转身,终于看向身后的霍阎,他咧嘴一笑,带着醉意,“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来爱我了……”
霍珩嘴角微瘪,像是有万般委屈却又倔强地不肯泄露,只是红红的眼眶出卖了他此刻的脆弱。
霍阎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霍珩,依旧一言不发。
霍珩站了一会,像是体力不支,一屁股蹲坐在地,他把脑袋埋在胳膊弯里,没了声响。
破旧昏暗路灯下,少年孤独地蜷缩坐着,后脑勺的头发在风里凌乱摇摆。
霍阎走到他身旁,用鞋尖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霍珩无力摆动了一下,但脑袋仍低垂埋在胳膊里。
“喝醉了就回去睡觉。”霍阎说。
霍珩嘴里发出一串听不清楚的音节。
霍阎不想再浪费时间,拎着霍珩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你说什么?”霍阎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
霍珩刚才似乎是半睡过去,被拎着站起来后眼睛迷离地努力睁开,看清面前的人是霍阎后,竟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