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花草的陶盆乍然碎裂,泥土飞溅,四周同时荡开一阵冷锋,在场众人皆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群玉弓着腰抱住双臂,那阵凛冽寒意仿佛强行渗入了她的脊骨缝隙,令她牙关战战,四肢百骸都僵硬了一瞬。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别人并没有像她这么难受。
她心下忖度,那阵寒意应是陆恒的剑气,而她是妖怪,自然难以忍受除妖师用来对付妖怪的剑意。
所幸此时无人注意她这边,群玉用力搓了搓鸡皮疙瘩,强装无事跟着陆恒走向墙角。
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方才敛去杀意,还透着几分凛然,教人不敢直视。
目光落向地上散落的泥灰,其上附着一层薄霜,陆恒掌心向下一扫,霜便散尽,露出颜色发黄的泥土和少许诡异的灰烬。
陆恒眸光一顿。竟没有尸首?
刚进此院时,他便发现妖怪藏身在墙角陶盆中,应是只草木妖。从妖气判断,它法力不强,因此不能离开种下毒种的人类太远,否则吸收不了他的养分,这才蛰伏院中,等待吸干谷瑞年精气再走。
陆恒微微弯腰,剑尖挑开地上黄土,剑身旋即溢出少许寒气,暗示此处妖气最重。
原来这就是它的尸首,竟已消解作黑灰! 然而,这种死状却并不是他剑法所致。扫看四周,也未发现任何外力痕迹。
陆恒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种结论:此妖在他来之前就因某种极为诡异的原因,譬如走火入魔,而自行灰飞烟灭了。
而他刚才那一剑,相当于炸开它的尸首,起到一个类似放烟花的庆祝作用。
“大、大师。”谷母躲在陆恒身后,哆哆嗦嗦问,“那妖怪,死、死了么?”
陆恒收剑入鞘,转过身,不着痕迹挡住他们视线,四平八稳道:
“已经被我杀灭了。”
众人未及拍手叫好,又听他温润如水的声音对谷母说:
“因为只出了一剑,没费什么力,所以……在下只收八十文。此外,令郎若想尽快好转,在下还可以提供解妖毒的丹药,一颗七十文,两颗应该足够。若您需要的话,合计二百二十文。”
在场众人:……?
群玉有点懵,这和她在话本上读到的除妖侠士不太一样,但转念一想,话本毕竟是话本,人在书中可以餐风饮露,在现实中却不行,再厉害的侠士也是要吃饭的。
谷母面露犹豫,二百二十文救她儿子一命是合算的,但……但她儿子还在屋里躺着,妖怪的事也只是一面之词,从头到尾都没个影儿,谁知道这位光风霁月的公子哥是不是演戏诓她呢?
陆恒是个实在人,当即从腰间变出一粒朱红药丸,递给谷母:“令郎服下若有好转,我再收钱。”
谷母这下放心了,群玉和茂儿也迫不及待随她进屋,围观谷瑞年吃药。
刚进门群玉便发现,瑞年哥的气色比她初次来时好了太多。
多亏陆公子将那草妖一剑斩杀!陆公子太强了!群玉心中有感,望向陆恒的眼神充满崇拜,陆恒甫一进屋就被那炽热目光兜住,面上虽淡定从容,良心却莫名慌了下。
君子欲利而不为非,他今日确实为赚钱说了谎,算不得君子。只是若不隐瞒,他恐怕连解毒丹药也推销不出去,再过两日便要沿街讨饭了。
只盼丹药见效快些,让他能顺利拿到这笔钱……
“咳咳……娘?”
……
陆恒惊了。
喂药的水才刚灌进嘴里,谷瑞年就睁开了眼。
不仅醒了,还直接从榻上坐起来,瞧着似乎还能下地走两步。
陆公子的丹药也太太太厉害了!群玉一脸震惊,谷母更是喜极而泣,拖着她刚醒的还有些神志不清的儿子就要给恩公下跪磕头,哭着喊着“大师真乃神仙下凡”,群玉和茂儿见状,膝盖不由得也发起软,险些也要跪下给陆大师磕几个。
陆恒则一面扶他们起来,一面反思自己对解毒丹药的药效认识得不够透彻,价格上或许还有提升空间。
待到气氛缓和,陆恒询问了谷瑞年遭遇妖怪的来龙去脉,可惜他记忆混乱,只记得自己是在进镇的路上忽然失去意识,对于妖怪并无印象。
群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冒出一句:“我们丰安山向来太平,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妖怪。”
茂儿附和:“就是说,妖怪可太吓人了!”
群玉:“是呀,太吓人了,哥哥,人家好害怕!”
茂儿:……
你这样说话我也挺害怕的。 陆恒叹了口气:“只怕今日之事,不是偶然。”
谷母悚然:“难不成此地还有别的妖怪?”
群玉眼皮一跳,真怕陆恒忽然嘿嘿一笑,对谷母说您身旁就坐着个呢!
细细忖度陆恒的话,不难听出弦外之音:丰安山附近的怪事不止谷家这一件,而这一切有所联系,甚至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譬如——妖界没饭吃了,妖怪们来到人间大肆吃人,第一站就是她家丰安山?
群玉敲敲脑袋,劝自己别吓自己。
陆恒却不多作解释,只说自己会在此地停留一段时间,确认不再有妖邪作乱再走。
他现在有些在意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