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姑母倒在血泊中,将死的身体痛苦地痉挛,却拼命挣开他的手,不要他救,用尽最后的力气让他快逃,逃得越远越好,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那是他一生中,最害怕、最不敢回想的画面。
“陆公子,陆公子,你快醒醒,不要做梦了……”
“他魇着了,那边有盆凉水,你泼他点试试。”
……
十五岁的陆恒在梦中不要命地狂奔,耳畔倏忽响起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声音。
……
“你拿这么点水泼他有什么用?”
“再多就会把他衣服泼湿了!”
“湿了我给他吹干,你快泼。” ……
陆恒在这时猛然睁开眼,一盆凉水却刹车不及,兜头将他淋得湿透。
群玉吓得赶紧把水盆扔了,青雁也手忙脚乱地唤来一阵大风,对着陆恒的脸就是一通狂吹。
如此风中凌乱了一会儿,陆恒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周围,五名修士亦是一梦不醒,有人哭喊着“师父饶命”,有人似乎在被妖兽追赶,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疯狂刨土。群玉手下毫不留情,一人赏一盆水,泼得他们霎时惊醒过来,透心凉心飞扬。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气温降低了很多。”
陆恒握住剑柄,借由剑灵感受此地的灵力波动,“这个地方,甚至有可能已经不是我们睡着前待的地方了。”
青雁展翅飞向空中,盘旋两圈后落下来,语气凝重:“此地似乎设有幻阵,我刚才试了试,没能轻易飞出去。”
陆恒:“我曾在书中读到过一种幻术,名为夜魇惊魂,它能让施法范围中的所有人陷入梦魇,梦见心中最为恐惧,最不想看见的画面。若不能及时醒来,心智将会受到不小的摧残。”
“难怪,连我都中招了,施法之人想必功力极为深厚。”
青雁落到群玉肩上,忽然有些好奇,
“主人,你是第一个醒来的,说明入魇不深,做的梦应该不会太恐怖。我能斗胆问问你梦见什么了吗?”
青雁实在无法想象,群玉这般嚣张无畏之人,心里能藏有什么惧怕之事。
它并未用灵识说话,陆恒也能听见它的问题。
只见他微微侧眸,清雪似的目光落在群玉脸上,透露了几分好奇之心。
“我……”群玉慌忙别过身,脸颊莫名涨红了,“这个不能说的,总之,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话音方落,就见梦中的场景仿佛落入现实,丑陋版小红帽——贺立群走过来和陆恒说话了!
“我们应是进入了一处幻阵……”陆恒话音一顿,左臂倏地被群玉一脸警惕地紧紧抱住。
他轻咳了声,本该沉凝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极有可能是妖鼎背后之人故意将我们引入了险境。”
这时,忽闻半空中树摇叶动,浓灰的阴云倾轧得更低,四周光线骤暗,一阵又一阵阴风从四面八方吹卷而来,叫人止不住心底发毛。
环着陆恒胳膊的手渐渐松开,他长眸微垂,见群玉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极为难看。
“这似乎是……鬼气。”
青雁记得群玉的癔症会在月圆之夜,也就是鬼门大开的那一日发作,于是用灵识对群玉说,“主人,你还好吗?”
群玉咬牙道:“不太好。”
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身体中的某一部分,似乎在控制不住地回应着这森森鬼气,令她思绪混乱,手脚发凉,就连从不反胃的肚子,也隐隐有些翻涌之意。
陆恒伸手扶住群玉摇摇欲坠的身体,然而周遭的阴风一阵大过一阵,风中夹杂凄厉阴寒的惨笑声,如同坠入了阴曹地府一般。
这时,修士中有一人颤声说道:“我们该不会……误入了怨村吧?”
“什么是怨村?”陆恒等人都没听说过。
修士答:“我也是儿时听的传闻。传说怨村隐没在璧城以南的荒野中,没有人知道确切的位置,全凭村中鬼魂的意志出没。怨村没有活人,只居住着一群女鬼,她们喜食人头,尤爱男性的头颅。据说曾有女人精神失常地逃出了怨村,但入村的男子通通死了,徒留一具又一具无头尸,在某日突然出现,曝尸荒野。”
…… 修士话音方落,就听风中的惨笑声愈发剧烈凄楚,极为浓郁的阴魂气息随风席卷而来,凶猛地扑向群玉等人。
群玉强忍身体的不适,勉力站住,又见那浓郁的阴风之中,倏忽现出一道赤红色的苗条身影。
……
竟是她梦中那个采菌子的小红帽!
“风神尊上……?”
身旁的青雁恍惚唤了这么一声,群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并未入梦,不仅她没做梦,所有人都没有做梦,但是却在现实中见到了梦中最恐惧的那道身影!
群玉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比梦中清醒,应该足以对抗这股突如其来的阴冷风潮,然而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身旁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陆公子!”
原本扶着她的陆恒渐渐松开手,换成群玉紧紧拉住他的臂膀,“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