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1 / 2)

她确实想过删除陆瑜章对她的记忆,尤其在昨日和他聊了与峮狱有关的事后。

    陆瑜章少见地违逆她道:“您刚才说,只要您能办到,就会帮我完成。”

    连玦:……

    小小凡夫,都敢拿捏她了。

    连玦没说行或不行,眉毛一抬,就这么一走了之。

    陆瑜章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坐到桌边,执筷吃起剩下的,已经被风吹凉的早点。

    这次与仙子相见后,他感觉自己的心绪有点改变了。

    他不再觉得,得此一见便此生无憾,而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觉得若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一定会抱憾而终。

    又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里,年方廿一的陆瑜章被爹娘催着相看了无数姑娘,可他每个都不满意,或者说,每个都懒得看,直接就否决,无论爹娘怎么催怎么骂,他自无动于衷,甚至主动放出不好女色、终生不娶的流言,堵截了所有想与他家结亲的人的念头。

    数九隆冬日,他默数着还有多久到春天。

    之前两次与仙子相遇,都是在春花烂漫时,因此他时时期盼着春季到来,幻想仙子在桃花雨中翩然而至。

    却没想到春日未至,仙子在挦绵扯絮的大雪中就来了。

    那一日,空中飞鹅毛,积雪满庭院,糖饼铺子没开,陆瑜章在家中扫雪,从爹娘的院子扫到自己房前,刚扫过的地方马上又被雪色覆盖,他扶着扫帚直了直腰,忽然感觉身后袭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寒意。

    陆瑜章全身血液都要冻结了,艰难地回过头,看到执剑站在他院中的连玦。

    她眉宇间杀气极重,视线仿佛能冻结万物,一身浴血的银白重甲,就连额发也被血液浸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其中大都是邪物的血,但陆瑜章不知道,他还以为连玦身受重伤了,踏着雪慌张跑到她身边,颤声道:

    “瑶台仙子,您怎么了?您哪里受伤了吗?”

    连玦看着他,扯唇:“你不怕我?”

    陆瑜章一怔:“怕什么?”

    连玦不再多言,扬手将弑魔神剑丢到他怀里,大步走进室内,直挺挺地倒在了内间的床上。

    陆瑜章抱着冰寒刺骨的剑,剑身沾染着不知何物的血液,触目惊心,陆瑜章闻到一丝奇怪气味,差点就这么晕死过去。

    好在神剑很快将那些血液祛除干净,陆瑜章憋着气,把剑又用水洗了几遍,然后烧了捅热水,飞快跑回卧室。

    刚进卧室他就懵了,里头天寒地冻,简直比大雪纷飞的室外还要冷。

    陆瑜章立在槅窗后面,低声说:“仙上,我进来了?”

    没人应。

    默了默,陆瑜章又问:“仙上,您还好吗?为什么屋里这么冷?您冷吗?要不要我多搬几盆炭火进来?”

    ……

    他话音落下,屋内的寒气瞬间散去。

    陆瑜章实在放心不下,轻手轻脚往里走了一步,瞄一眼榻上光景,只见仙子已换了身装束,轻裘缓带,衣襟松弛,长发散落枕上,露出白皙如雪的一截脖颈,背对着他正在睡觉。

    陆瑜章眼皮一跳,大气不敢出,立刻退出了房间。

    自从那日酒醉,在陆瑜章榻上歇了一夜,回到神界后,不知是环境还是心境使然,连玦再也没睡过那么安稳的觉。

    普通神仙可以十年不睡觉,但是司战的神仙,体力耗费大,夜里一般都是要入眠休息的。

    连玦今日斩杀了一批在东海作乱的妖邪,没受什么伤,就是有些疲倦,想找个安稳舒适,又不是那么僻静清寒的地方睡一觉,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踏着风雪,闪现到了陆家院中。

    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

    这一觉仿若大梦三生,悠悠转醒时,连玦都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握了握神宫的传讯令牌,里头神官仙将们的讯息都快爆炸了,连玦估摸着睡了得有五六天,向他们传讯说自己没事,随后轻轻下榻,余光瞥见榻下摆了两个炭盆,热腾腾的,烘得她都要出汗。

    此时是深夜,万籁俱寂,连玦走到外间,只见门扉紧闭,室外雪未化,实在太冷,陆瑜章只得卧在门内,他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上面铺一层厚褥,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堵在门口,防止家里人意外闯进来。

    炭盆都堆在内间,而他与室外风雪仅一门之隔,即便紧紧缩在被褥中,依旧冻得唇发紫,牙关战战。

    连玦垂眸看了他一会儿,施法将他转移到内间的床榻上。

    陆瑜章睡到天明才醒。

    手足煦暖,倦不思动,他怔了会儿,忽然猛地坐起来。

    “仙子?”未及穿好外衣,陆瑜章匆促冲出房间,“仙……”

    院中雪盖亭亭的樟树下,连玦一袭素白劲衫,回头扫来一剑,剑气在触及陆瑜章前,化作清风,带起他尚未梳齐的鬓发。

    京中有善舞剑者,陆瑜章曾围观过多次舞剑表演,而眼前幻影般层出不穷的剑招,凌厉、凶狠,腾腾杀意披霄决汉,剑意所过之处,万物肃杀,他从未见过此等场面,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副魂吓没了的模样。

    连玦很快收了剑,轻描淡写道:“怕了?”

    陆瑜章喉结轻咽了咽,速速穿好外袍,将头发梳拢整齐,拱手拜了下:“仙子天姿,仰之弥高,震服不已。”

    连玦心情似乎不错,浅浅笑了下,背靠到树干上,道:“有人来了。”

    话音方落,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陆瑜章的母亲,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来催他去相看姑娘。

    连玦淡定倚着树,陆瑜章看了她一眼,猜到她施了障眼法,让他娘瞧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