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径直看向鸿钧,微微一笑,曼声道:“打扰你们了?”
鸿钧那极其难得一见的,微妙的闪神被掩下,拂袖在莲台一侧放了一架藤织的美人榻,轻声道:“是有些事,可要一听?”
商音很是自然地将美人榻从鸿钧身边挪到莲池边上,手指轻点间,榻上多出不少又软又毛乎乎的东西,靠上去就像是陷进一片云朵里。
“好啊。”商音就像是回须弥天一样动作从容自然,“不过你那地方冷死了,我在这就行。”
说着,她抬手抬手按了按鬓角:“对了,后土的事别再拖了,不然日后谁遇了事都往合虚山一跪,成什么样子?”
这话一出,老子和元始倒是沉得住气,但知情的通天却是朝着商音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偷偷摸摸的。
商音心里有了数。
从前三清等人只知商音修为高深,却并未见过她真正出手。
至到大劫那日,他们才真正确定,商音的修为竟是比之圣人也不差分毫——或许,她本就已经成圣?
但又为何从前并不显露,还能自由行走洪荒大地?
当初商音点拨女娲的举动他们也都看得真切。
难道圣人之间也会因为成圣的方式或是其他,有所区分不成?
三清如今都是斩了两尸,只差一步便能成圣的修为,面对圣人道,总是非常谨慎且在意的。
多半后土去合虚山,背后就是被老子和元始提点过。
手握姻缘红绣球的女娲倒是对着商音先行颔首行礼,笑容温雅。
不论商音尊者是否为圣人,尊者对她提点在先,如今又与老师……总是应该敬重的。
“她非圣人,不必多虑。”对着旁人,鸿钧就算解释也总是言语淡淡,说三分留七分,只让对方去想。
商音倒是好心解释:“我的确不是什么圣人,不过是——唔,说起来,诸位道友应唤我一声……师母?”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红色衣裙,袖口裙摆都缀着金边,灵光流转间带出织进衣衫中的花卉绣纹,此时裙摆摇曳,和着莲池中盛开的莲花,如诗如画。
是那种浓墨重彩的风景画。
而莲台之上的道祖仍旧是那身亘古不变的深紫法衣,古朴简单,素发微束,如同皎洁缥缈的月,不染半分世俗尘埃。
是那种静谧淡雅的水墨画。
师母?
师母?!
老子的眼睛猛然睁开,元始的表情一片空白。
唯有通天,看看鸿钧又看看商音,手指挠了下脸颊,竟真的叫了一声“师母”出来。
商音本意的确存了几分戏谑,但当通天真的叫了之后,商音只觉得脑壳发麻,连忙赶在女娲含笑开口前道:“咳,本为同辈相交,还是称呼道友吧。”
这怎么反倒像是被戏谑回来了似的……不得行。
鸿钧不说话,甚至面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笑意,但任谁都能看出道祖眼中明明灭灭闪动的柔和欢愉。
老子和元始的性子要更一板一眼些,在消化了好一阵后,他们深呼吸几下,转移话题继续说起商音来时的事。 “那最后一只金乌现下拜入弟子门中,更名为陆压,妖庭兵将在大劫中死伤七成,其余也做鸟兽轰散,占山为王。”
老子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现下妖族更无管束,祖巫后土并无收拢巫族之能,两族摩擦冲突仍旧不断。”
“人族虽体弱,但因当初息壤浸染魔祖之血,天性藏恶,洪水褪|去后诸多疾病动乱,无食可进,继而互相残杀……”
老子忽然停下,似乎终于抓住了那一丝灵光。
元始面上也闪动出明悟之色。
女娲是人族圣人,在牵连人族气运的事情上很是敏锐,几乎立刻就感应到了人族的转折点即将到来。
通天则是低头沉思,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鸿钧与商音对视一眼。
道祖顺着老子的话,出言让东王公与西王母所在的仙庭暂时约束洪荒修士。
商音则捻了一支不知从哪里来的花枝,正在池水表面一点一点着钓锦鲤。
也不知这锦鲤是如何喂的,胖的几乎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锦鲤球,浮出水面去咬花瓣的时候看着气势汹汹,实则憨态尽显。
“仙庭那边怕是也有些问题。”女娲轻声道,“仙庭众仙在大劫中卷入巫妖量劫不少,之后又于洪水之中舍身救生灵,实在是折损不在少数。”
“东王公与西王母也有隐居修行之意,怕是难当此重任。”
鸿钧当然知道仙庭的仙人十不存三,但他仍旧用平淡却不容置喙的语气定下此事:“支撑千年便可。”
几人一听便知,仙庭一事之后定然有其他转机。
事毕,几人相继离开,商音在藤椅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过不了多久,你的这几位弟子应该都要证道成圣了罢?”
巫妖既已退场,那么人族也该大兴了。
鸿钧自莲台走下,手指伸过去挑拨起一缕商音的长发:“你打算何时动手?”
“再让洪荒缓缓,我怕给鸿蒙意识直接气死了,回头还得累得我们两个收拾残局。”商音也不知道鸿钧哪里来的对她的头发那么大的执念,姿态散漫地直起身,微微转过去背对着鸿钧,任由他动作有些生疏地为她束发。
她则和莲花池里的大胖锦鲤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