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还不仅仅是想让她嫁人,还是嫁官家,因此多花了三千两让住在这里的人搬走,她们搬进来住,就是图这里四周都是官宦人家。
可她就不喜欢那些穷酸读书人。
就像杜家,说是什么名门出身的读书人,家里就穷巴巴的几个下人,看着穷酸极了,盆里的黑炭远远比不上她的银丝碳无色无味,这样的日子她一日都过不了。
若薇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苗姑娘,莫说隔壁容家了,就是天下间哪个读书人不是这样辛苦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若你我是男儿,也必定要如此啊。”
前世就是皇帝,也不能睡懒觉,原本也是极其正常的。
苗依依伸出食指摇了摇:“杜妹妹,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反正不觉得读书一定能出头,你就说咱们两家的日子,你看谁过的好呢?”
若薇倒是不反驳:“是啊,行医能妙手回春,行商也能发家。可是你问的是读书人是不是都这么辛苦,其实哪行哪业不辛苦呢,能混出头的人都不容易。”
“我娘可不这么认为。”苗依依也无奈。
若薇心想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苗夫人所想也是对的,即便是生意做的再大,头上无人撑腰,没有权势的富家翁,就如同小孩抱着金元宝过闹市,是护不住自家庞大钱财的。
可这些话,交浅言深,她又为什么要同苗依依说呢? 苗依依见若薇无话,她是一刻都坐不住的,又闹着要出去玩儿。
偏若薇道:“外头那檐子上挂的都是冰溜子,耳朵都要冻掉了,我不愿意出去。你若想出去,就带着人出去吧。”
朋友贵在精不在多,如果只是为了交朋友而交朋友,那只能常常让自己受委屈。
更何况自家对苗家无所求,原本也不需要低三下四,反倒是让人看低了自己。
苗依依就觉得很无聊,尤其是和苗夫人出去时,她就抱怨道:“她穿的那身衣裳,半旧不新的,一股樟脑丸的气味。还有她家的那些茶叶,就是咱们家的下人都不喝,真不知道娘您偏偏上门做什么。”
“胡说什么,这杜家现在虽然是举人,可名门士族出身,杜孝廉而今参加会试,万一考中,那就改换门庭了。”苗夫人看的很清楚,京兆杜氏都愿意出手相扶持的人,肯定非同一般。自己这女儿,常常喜欢惊骇世俗,打破常规,总觉得人人都是一样的,可到底不同。
苗依依撇嘴:“咱们家里都养着不少清客相公呢,为了从我爹嘴里讨点钱用,不知道说多少好话。那些人奉承哥哥的话,我听着都脸红,还读书人呢,不是为了钱财折腰,有什么了不起的。”
苗夫人呵斥:“少说几句,你日后就会懂了的。”
苗依依只觉得娘总这样,太高看那些所谓的读书人了,就拿所谓的容家而言,日子也不一定有自家过的好。
而若薇这里听娘问起她对苗家人的看法,她就笑道:“苗夫人这是特地来热咱们这个冷灶,日后爹若真的做官了,咱们就能感激她在咱们不名一文的时候特地来看我们,而不是那些锦上添花的。若爹没中,她也不过损失两匹布,无伤大雅。”
冯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娘,京中居住大不易,咱们一家倒是规行矩步的,过的憋屈,就怕爹若真的中了进士,家里那些人仗势欺人。”若薇提醒娘,前世其余几房可都是跟着讨好的,连白惠娘都以她救命恩人自居,爹还赠银给她。
冯氏嗤道:“你放心,他们不敢的,你爹让本家的学政老爷看着呢。”
若薇点头:“但愿如此吧。”说完,她又看向冯氏:“娘,那位赵小姐到底是什么人?我现在都已经混乱了,这封夫人到底是她还是宣平侯的女儿?”
“赵小姐是官家小姐,与我相处其实也并不多,因为后来你外祖母生了你舅舅之后,我后来就跟着娘回长阳了。但她相貌极美,艳若桃李,衣裳从来不穿重样的,对当时的我而言是天之娇女。可我想无论如何,她和宣平侯的女儿是无法比拟的,侯府千金自然更不同了。所以我就想兴许你姨母胡乱说的,不知道在哪儿听到的话。”冯氏摊手。
二人寥寥数句,又知道自己现在要等时机,等爹中了进士之后,她们在京中行走,很快就知晓了。
会试过后,杜宏琛闭门谢客,冯氏和若薇也是继续熬着。
时日久了,若薇也长吁短叹,现下春光正好,若是能出去走走,也不枉此生。冯氏见女儿如此,又同杜宏琛道:“我们何时才能出去啊,早知道,还不如我们在家呢。”
“且安生些吧,在家里怕是命都没了。”杜宏琛捏了捏冯氏的腮帮子,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搂着她坐在自己膝盖上:“我比你们更想清除那根跗骨之蛆,可是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我能做的先是有身份。杀一个秀才于她而言似蝼蚁一般,可若是杀一个进士,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冯氏被他安抚半天,又是宽衣解带,又是柔情蜜意,好了许多。
难熬的日子过去了,很快到了放榜这一日,即便杜宏琛以前很自信,但是三千举子,各地的佼佼者云集,他信心也不足。
实际上在中秀才之前,他就经历过多次打击,这次更甚,若非是娘子,他早就死了,他发誓绝对要把这些人斩草除根。
若薇让厨下用党参茯苓炖猪肚,还在猪肚里面放了好些鸡肉,杜宏琛吃的很香,但是冯氏想添第二碗的时候,他用筷子按住冯氏的碗。
“爹,你干嘛呀?”
“变瘦不是少吃一口就能变瘦的,长胖呢也不是多吃一口就能变胖的,你娘好不容易瘦下来的,我不管她,她又没有节制了。你让厨下再用雪梨炖瘦肉汤,要纯瘦肉,佐料只用苹果和无花果,别的都不放。”杜宏琛以前专门研究过如何瘦身,因此门儿清。
若薇吐吐舌头,看着冯氏也是一脸爱莫能助,只好让添香再去厨房做。
冯氏在桌子底下踩了杜宏琛一脚,笑的若薇恨不得直拍腿。
还是杜宏琛咳嗽了一下:“女孩子家家的,得斯文。”
“知道了,爹。”若薇乖乖认错。
兴许有了这个小插曲,一家人气氛也轻松许多。 其实这辈子许多事情都改变了,爹前世中了,这一世未必会中,但她还是希望爹能中,这样娘就是进士夫人,能够去京兆杜相公家请安,到时候,肯定能先看看那个封夫人是神还是鬼?
只是派出去的小厮书墨赶回来道:“三甲已经全部报完了。”
若薇心里一个楞登,爹爹前世可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啊,难道这辈子真的没中?想到这里她看向杜宏琛,杜宏琛笑的也很勉强。
偏这个时候杜大公子过来了,他身后还带来一人,头戴方巾,广袖青衫,头发用青簪绾住,这个人看起来颇有魏晋名士之风度。
杜宏琛赶紧起身,同冯氏介绍道:“这位是杜相公的孙儿。”
原来是南京礼部尚书杜逢年之孙杜植,此人虽然看起来落拓不羁,但还是很懂礼数。若薇看了他一眼,带着蘅哥儿上前请安,杜植原本捏须调侃杜宏琛,但见他见过若薇之后,神色郑重起来。
杜宏琛皱眉,连自己中进士的事情都不关心了,而是道:“伯灏兄,小女可面有异色?我知道你素来擅长相面之术。”
杜植认真看了半天:“怪哉怪哉,举凡命宫位于双眼之间,印堂位置,主人一生命运,贤侄女此处暗淡,原本应该是寿运不足,霉运临身,一生成就有限,亦是短命之兆。可如今却是暗淡消失殆尽,如今看她眼秀晴红润有砂,睛圆微露似桃花。目秀晴圆,灿若桃花。这是安闲富足享乐之相,一辈子家业和美。”
“阿弥陀佛,真是承您吉言。”冯氏关心的看着女儿,一脸感激的对杜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