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把我新定的首饰拿来我瞧瞧。”若薇又神采奕奕了。
添香管着她的首饰,素来用心,赶紧把腰间别着的钥匙取下拿了来。
很快就到了见面的那日,清早起来,若薇就开始梳妆打扮了,因为天气开始热起来,她自然不能浓妆艳抹。
十四岁的少女皮肤白嫩幼滑,原本就不需要过分打扮,但是即便如此,若薇依旧精益求精。她对翠茹道:“我可是花钱请插戴婆让你和半夏都学了怎么梳头的,你可别丢我的脸。”
翠茹笑道:“姑娘,您就擎等着吧。”
她和添香日后都是要陪嫁姑娘的,或者求了恩典外嫁,或者就在府上伺候,也是一切但凭她们自己。
但当差的时候,姑娘的要求很严,她就不能丢份儿。
翠茹先让若薇坐下,轻声道:“奴婢给姑娘梳一个元宝髻,髻上就用这个粉色珍珠圆簪,两边用这个云脚珍珠卷须簪点缀,这样显得俏丽又温柔,显得越发可爱。”
“这样好。”若薇现下是姑娘家,就自然要露出少女的一面,不能够太过成熟,还没做妇人,就是珠翠环绕,也太过了些。
梳了头发之后,又开始薄施胭脂水粉,若薇在变美的事情上颇有心得,她自个儿上的妆,最后才开始换衣裳,她与别人不同,身上并不爱浓郁的香味,所以她想了个法子,让人在浆洗衣裳上放香露,这样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并不让人家的鼻子难受。
这点就和冯氏不同,冯氏出去的时候常常要薰衣裳,头发上也要弄桂花油,若薇则喜欢那种淡淡的香味,冯氏让她多装两个香囊,她也是不肯的。
相看的地方选在金明池边,靖海侯府在这里包下一艘游船,袁氏见刘寂今日身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头戴八宝紫金冠,垂下同色的宫绦,满眼的神采飞扬,活脱脱就似第二个靖海侯刘晟一样。
“好,这样穿着挺好。”袁氏夸奖。
刘寂朗声笑道:“娘,您先别夸儿子。昨儿儿子让人送的软香糕娘用过没有?听说那是苏州的名产,做的很地道,娘一辈子想去江南,如今儿子虽然没有法子奉您去江南,但是让您先吃点江南的点心总是可以的。”
整个屋子的女人都笑了起来,刘宥之妻韩氏也跟着笑,但是嘴里发苦,她家爷明明是嫡长子,靖海侯却还不请封世子,偏偏婆母袁氏也疼爱这个小儿子,刘寂简直是步步紧逼,她都不知道未来的弟妹如何?
韩氏父亲是韩奉世,原本也是很受先帝看重的,到本朝更是拥有殊荣。
但是她是老生女儿,家中有好几位兄长姐姐,到了她这里连嫁妆都是借钱置办,才得以十分体面。偏偏靖海侯府的人情往来非常多,她逐渐都吃不住了,还好婆母一直对她不错,但再有个弟妹进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刘寂一样争宠?
正说着,就见下人道:“夫人,杜夫人和杜姑娘来了。”
韩氏望了过去,只见门口环佩清脆作响,踏着好听的韵律而来,门口出现了一妇人携着一位少女而来。
这姑娘上裳是水波纹新芽嫩绿衫,配着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脚上一双绣梅花月牙缎鞋,整个人就似春天一样,她的出现十分明媚多彩。其实容貌倒是其次,主要是她身上迸发着一股精力旺盛的勃勃生机,十分与众不同,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再一抬眸,众人纷纷被她的容貌震慑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前世若薇进宫十分得宠,也是有一幅极好的皮囊,当然,起初是一幅好皮囊,但真的要走长远还是要靠你的头脑。
“若薇给侯夫人请安。”若薇跟随冯氏给袁氏请安。
袁氏笑着斜了刘寂一眼,见儿子眼珠子都钉在人家身上了,不由好笑,但还得装着正经:“杜姑娘请起。”
若薇便随冯氏坐在一旁,两边的中间人请的是靖海侯府的老亲,老侯爷的妹妹现袭爵一等子马清之母马夫人。
马夫人今年六十岁,年近花甲却精神矍铄,见着若薇就夸道:“杜姑娘真的是好相貌,平日可曾读书?”
“平日父亲让读《列女传》《二十四孝》,只让认得几个字,懂些道理就好。”若薇在外还是要按照爹娘吩咐的说,否则到时候有些人就觉得你恃才傲物,觉得你不安分。
马老夫人满意的又上下打量了若薇一眼,年轻人看女子主要是看她的容貌身段,即便是刘寂这样靖海侯的公子,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都一眼被她迷住,可见其容貌之盛。
但是年纪大的人主要看其行事,马老夫人听她声音清脆,吐字清晰不拖拉,说话时脸上噙着笑意,初印象倒是不错。
“唔,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明理就好。”马老夫人赞了一句。 在这样的场合,不需要多嘴,若薇乖乖坐着,很是受教的表情,也不往刘寂那儿看。
刘寂却看向她,自从上次大古寺一别,她身量仿佛高了一些,整个人就像杜甫的《丽人行》中说的“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平日的她看起来很守闺训,可是又时不时会有侠义之心。
这让她与别人愈发显得与众不同,尤其是双眸显得灵黠,这个时候还要装憨,让他有点想笑。
冯氏这些年的官夫人也不是白做的,她原本也不是那种奴颜媚骨之人,因此先不提两边的亲事,只拉家常:“马老夫人我虽然是头次见,但上次听我姐姐说起,说您是个极其公道的人,可巧今日就见着您了。”
马老夫人笑道:“你姐姐那可是马上常胜将军,只可惜如今不兴打马球了,我年纪大,骨头都快散架了,年轻的时候我也常常爱这些。”
“我倒是也想学,只是那次马场都找好了,偏偏怀了我们家老二,就什么都做不成了。说起来,我姐姐这几日也快临盆了。”冯氏是后来才认回家的,丈夫又是文官,和勋贵们的交集并不多,也只能从曹璇这里说起,毕竟大家都认识曹璇。
说起孩子来,年纪大的人都是满嘴的孩子经,袁氏本也不爱说这些,但也不好不说,只是道:“我看璇姐肚子里估摸是个儿子,我怀寂哥儿的时候,就是脸上长斑。”
若薇抬头看了袁氏一眼,见她现在脸上白皙,一点印子也没有,偏她看过去又见着刘寂,他明明习武,却完全看不出来有武将的块头那般大,反而像丰神隽朗的贵公子,很有“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的少年意气,娘说他常常踏着笑而来,这点是真的没有形容错。
可是他为何日后变得那般阴鸷呢?
这就又是个问题了。
不过,现下的他真的能让人脸红心跳,就是自己也不例外。
大人们在说话时,其实都在留心这一对少年少女的互动,俱是忍不住偷笑。
上京少女以会点茶为荣,大魏人人爱喝茶,非常重视茶道。
这些前世若薇就跟着杜宏琛给她请的女先生处学过,这辈子又有女先生教过,平日里冯氏虽然不会,但是很注意这些交际的事情,在点茶的事儿上,若薇可以算得上是行家了。
这次相看,若是双方同意,就让双方开始斟茶,若薇和刘寂分别点茶给媒人和双方长辈喝。
几人见话说的差不多了,马老夫人就见靖海侯府先端来茶具,再见杜家也随后奉上茶具,不由一笑:“老婆子就等着吃你们的茶了。”
随即袁氏叫人上热茶来,杜家这边准备的茶盏是福建的建盏,所有的茶盏中,若薇最爱福建的建盏。
众人见若薇在茶香袅袅中,手指蹁跹,七次注水打茶沫,再在茶膏上作画,这便是斗茶。现下不是斗茶,但有人看着,就得露一手,若薇一共点了四盏茶,分别是梅兰竹菊。
她在点茶的时候沉着冷静,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心浮气躁之感,尽管在场已经有人表示太久了,因为刘寂已经点好了,她还未点好,但她反而更加全神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