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弥在得知后默默半晌,对乔装的他道:“你这丫头,真是有奇怪的天命加持,这样的路也给你走下来了,哎哎……不要觉得我是说你不行,是按道理,我讲按常理哈,你这几乎不可能办成,结果都成了,所以这天星阵搞不好真能改好啊。”
纪沉关用篡音石结合识海传音道:“借你吉言。”
他离开与苏弥约见的雪亭,撑开伞走入云乡的阴雨中,近来传音石的原料有缺,天地灵气似乎有所起伏,其价格水涨船高,纪沉关再大量购入恐会惹来瞩目。
今日这是最后一颗,手下要隔月再送,不过送不送也无所谓,他本在这一段时日内不必开口。
运转天星阵的试验阵耗损了他大半的灵石储备,纪沉关想起已经有些漏雨的老宅,心中打消了请人修缮的念头。
不知何时起他看到人便感到烦闷,与人交流也想速速回避,时常心境低沉,连床也不想下。
镇上的小孩子当他是贵族的私生子,又见他穷困潦倒,时常来捣乱,纪沉关头几次还会报复回去,后几次便连回应都懒得。
他们说的也没错,纪沉关有时想,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被抛弃、被厌恶的人,还是个结巴,体内的灵力也将在天长日久的血肉供给和毒素里凝结,灵石则必须要花费在阵法上。
云乡是小镇,平日里除了会听见路过的小妖灵的心音,修为也无甚用处。
纪沉关早不是小时候的话痨了,他只是沉默着与它们擦肩而过。
他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若非有股刻骨深仇在驱动他,他便会如蘑菇般长在床榻上。
被取血肉入药后他会有一段日子的虚弱,明明是身体上的磋磨,却仿佛给纪沉关一个可以卧床不起的理由。
整日里昏昏沉沉,灰白的床帐像是坠下灵舟后傍晚的天色,耳边还能幻听到白芦苇的簌簌声。
他将只手炉放在左胸近中心的位置,才慢慢得以入睡。
短时间内的变故几乎翻覆了纪沉关的性格,苏弥说他可真是个不苟言笑的小娘子,帷帽后的纪沉关不置可否。
往回走,月光在软纱外泛开水波。
纪沉关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也许就要出问题了,他不能连最后的仇恨都厌弃掉,便开始寻些有意思的事。
譬如在刀刃靠近时哭得再真切些,磨砺磨砺演技,或在空闲时着手自己做几件家具,补补屋顶,他尝试开口与自己讲话,磕磕巴巴好不困难。
昏暗的长街上挂着一排排半熄不灭的灯笼,在雨里盲目地摇晃,电光自云后游过,闷雷从远方传来,他足下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这天地间,像是唯有他一人而已。
玄微在这具身体中,体会到了他的疲倦。
其中,亦有玄微的困顿。
轰隆——
“喵!喵喵!呼!”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要饿死了!
——什么鬼天气啊又下午雨。
——烦死啦!!
天地大亮,惊雷炸响。
纪沉关眼睫一颤,猛地抬起头。
自帷帽的缝隙间,他分明看见一条黑影“呲溜”一下从街角窜过。 他追了上去,垂帘被吹开,翻飞的白纱如蝴蝶扑棱的翅膀,咚咚的心跳声自胸口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