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观山镜前,如此渊渟岳峙的场景亦曾出现。
对方自乱雪后显出,用的却是剑阵里出现过的模样,缥缈的形体,月白的眼珠,含着刻骨的恨意。
手里的照霜剑寒光刺目,像是绷到了极致,顾不上什么剑诀阵法。纪沉关是不擅用剑的,他拖着照霜一路走下来,剑尖磕碰在结满坚硬冰霜的台阶上,叮叮叮地响。
纪沉关二话不说,将照霜捅穿了玄微仙尊的胸口。
书房内,玄微再度咳血,那珠串几乎将他为数不多的神力吸尽,发出嗡嗡嗡的鸣音。
可他眼前看不到书台金血,唯有遮天蔽日的雪中,纪沉关拧转手腕,将剑绞在他心扉间。
逼问和痛恨炸开在玄微的灵台。
“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那样对他!
那是我放在心尖上的猫咪啊……
玄微仍往上走,甚至协助着这个幻影用剑深刺,他仍觉不够,还不够痛,这样的痛楚怎么比得上他猫咪所受的磨难,便执意要上前。
“……你让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了。”纪沉关的幻影飘忽不定,玄微却感到面上落下两行冰凉,很快冻结。
他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他亲手斩断了所有的机会。
玄微忽然生出一种磅礴的无力感,纵然他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尊,也再也找不到一只黑背白腹的猫咪,再也找不回那明眸皓齿的少年。
因果册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猫妖没有来世了,他没有任何的机会。
幻影散出纷纷的光点,像是冰锥般刺入玄微的身体中,这是记忆的锚定与盘踞所要付出的代价。
还远远不够,因果册上没有写明,但玄微知道,他欠岁年一条命。
他欠的又何止是岁年。
被留下的,被放弃的,被轻贱的,乌云盖雪皆体验过的身份,玄微无法再匆匆忽视,那么他们的面目亦开始浮现眼前。
兰阁的花灵与仙侍,那位在最后依然选择相信乌云盖雪的龙君,那些被他轻易抛弃的棋子。
终究要化成锋利的刀刃,让玄微仙尊明白,天道从来不会偏爱某只生灵。
祂只是在某些时刻,拉长付出代价的时间而已。
玄微涣散地想,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纵然舍了他这万载的修为,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
披银殿里的月灵不知乌云盖雪已经死去,他们曾等待他的到来,这是一种不知的幸福。
玄微此刻,更需要“知”的痛苦。
唯有痛苦,才能令他把握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