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零碎的记忆冲入脑海,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三年前,在镇国公府那场令她难以承受的疾风骤雨间,那个男人也曾放缓动作,伸手去抚摸她哭得湿漉漉的脸,似是想要借此予她些许安慰。
月色朦胧,男人抬起的手臂内侧,隐隐可见一点红痣,那位置,与穆兮窈如今看见的一模一样!
疤印兴许难以判定,但这红痣,怎可能有错!
穆兮窈再次看向眼前的男人,万千思绪翻涌,已然道不清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兜兜转转,原来,那晚的人,真的是他!
安南侯,就是岁岁的亲爹!
那厢,随魏子绅入了他的营帐后,林铮毫不客气地坐下,等着饮表兄亲煮的茶水,其间,他忍不住道:“你不来问我,我也是要寻机会同你说的,我回了京城才知,你让我查的竟是一个死人!”
魏子绅悠然地将煮好的茶水倒入白瓷盏,风轻云淡道:“可有查到什么?”
“确实查到了,为此我还特意派人去那庄子上跑了一趟。”林铮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那庄子上的家仆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一见着银子,便什么都说了,好家伙,谁能想到,那位穆二姑娘这几年根本不是在庄上养病,而是与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有,听说穆二姑娘不是病死了,而是几个月前带着孩子跑了,穆家为了遮掩家丑,这才谎称二姑娘病故。”
听得“孩子”二字,魏子绅精神一凛,复又问道:“那孩子如今几岁,是男孩还是女孩?”
问得这般细致,换作旁人兴许就答不出了,但林铮虽表面大大咧咧,但做事向来靠谱得紧,当即道:“是个女孩,说是生于大前年八月,论岁数,大抵……和岁岁不相上下……”
林铮也找不到旁的参照,说起两岁多的小姑娘,他头一个想到,也只能想到岁岁。
魏子绅闻言若有所思,时而双眉蹙起,时而紧抿薄唇,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好半晌,才又看向林铮道:“阿铮,瑶娘先头可在你面前提起过什么,譬如……有关于京城之事?”
瑶娘?京城?
适才不还在说那穆二姑娘吗,怎的突然问起瑶娘来了。
林铮大惑不解,但还是配合地转了转脑瓜子,“倒还真有,瑶娘说她曾随她夫君一道去过京城,当时镇国公府还在举办春日宴,她问我可也去了。”
闻得此言,魏子绅双眸微亮,一瞬间似是神思通明,唇间亦泛起淡淡的笑意。
林铮自然看得出魏子绅面上的喜色,可他实在不知自家表兄为何要让他去查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
他撇了撇嘴,但下一刻却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瞪大了双眼,“刷”地站起了身。
等等,似乎也不能说毫不相干,这往后指不定便是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林铮挠了挠头,垂眸看向一脸茫然的魏子绅,心虚地呵呵笑了两声。
“对了,表兄,近日事多,有一事我方才才想起来,我离开京城前,陛下派身边的何总管来了一趟侯府,说要给兄长赐婚,算算日子,赐婚的圣旨恐都快抵达掖州了。”
“赐婚!”魏子绅蹙眉,“是哪家姑娘?”
林铮期期艾艾道:“是……就是那穆二姑娘的嫡姐,穆家大姑娘穆兮筠……”
第30章 谣言
在军营忙活过几日, 便又到了休憩的日子,一早, 孟管事那厢就派人让穆兮窈过去,也不知是要说些什么事儿。
去了孟管事的院子,他正在堂前翻阅府中近日的账册,见得穆兮窈,笑道:“瑶娘,告诉你个好消息,往后你便不必在将军府和军营两头跑了。”
穆兮窈一愣。
这话的意思, 是府里有适合她的活计了。 “前阵子因着萧军进犯, 府里跑了好些人,而今也空出些适合你的活来,往后你每日去王府西面洒扫洒扫几个院落就成。”
洒扫院落?
穆兮窈有些惊诧,这活可是比在军营灶房帮厨轻快多了, 而且也不必担忧将岁岁一人留在将军府。
她福身正欲道谢,却听孟管事又道:“对了, 侯爷特意吩咐我,说此番疫疾,之所以能研制出药方, 你也立了不小的功,往后我会给你再涨一倍的月钱, 也会帮你和岁岁换个再大些的住处, 一会儿自会有人领着你去。”
这好事儿接连砸在头上,一时令穆兮窈有些懵,尤是听孟管事提起安南侯, 她更是心情复杂,根本高兴不起来, 但还是强笑着道了句“多谢孟管事”。
话音方落,就见一小厮慌慌张张而来,气喘吁吁道:“孟管事,外头来人了,说是什么京城来的公公。”
闻得此言,孟管事面色微变,赶忙站起身。
京城来的人!
此事恐非同小可,他吩咐道:“快将人请进花厅去,另派人速去军营请回侯爷!”
几人应声,赶忙去办。
事出突然,孟管事此刻也无暇顾及穆兮窈,便先让她回去好生收拾收拾东西,等后头有空他再派人过去领她去新屋。
说罢,便急匆匆去招待那位自京城来的贵客。
穆兮窈兀自出了院子,心下暗暗猜测,应当是宫里派来传旨的。
她记得梦中,安南侯平定疫疾,继而大败萧军后不久,便被陛下召回了京城以受嘉奖。
只是,这战胜萧军才过去多少日,恐怕连捷报都还未传至京城,这圣旨怎的这么快便来了?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穆兮窈满腹纳罕地回了屋,依孟管事所言,收拾起东西来。
原觉得东西还不多,可这一收拾,竟一下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穆兮窈累得正欲坐下喝口茶水,徐婶和陈家婶子来了,见得她放在床榻上的包袱,徐婶好奇道:“瑶娘,这是收拾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