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拿了钱,就到自己的家乡,或者一些穷困山区寻摸姑娘,带着姑娘一家到男方家去相亲。女方这边,到了陌生的地界,哪里能探听到真实消息,父母实打实拿到了彩礼,只会认为新姑爷家境确实不错,办完婚礼就回家了。
等这些姑娘们适应了婆家生活,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那些借款都是要让她们跟着男人一起干不知多少年农活才能还清,相当于姑娘们自己挣钱娶了自己,却给婆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这是江南在现代亲眼见证的真实故事,谢媒礼也不是二百块,而是二十万,当时,江南老家的平均家庭年收入也不过两三万而已。
满怀期待到异地相亲的三个姑娘突然害怕了,她们不会也被骗去干活吧?不觉拉紧了身旁父母或兄弟的衣服。
江南看着三个姑娘,笑容淡了许多,“这些姑娘们人生地不熟,想跑跑不了,即使真跑回了家,父母兄弟因为她们和男人入了洞房、甚至怀了孩子,只会劝姑娘‘忍一忍’、‘已经这样了就将就一下’,然后,要么把姑娘交给追来的男人,要么亲自给人送回去,少数留在家里的,也被兄弟嫌弃,很快随意找人再嫁了。”
三位大妈听了,也警惕地问媒婆大妈,“你不会也是骗我们的吧?”
真像这姑娘说的,入了洞房后,他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媒婆大妈涨红了脸,拍桌怒道,“你们听她胡扯!我带你们相亲可都要去男方家里的,那可是楼房电灯自来水,都长了两窟窿,到时候睁大了眼好好瞧瞧人家过的什么好日子,你们有什么值得骗的!”
三位大妈面面相觑,想了想,也是。
他们一行八.九个人,总不能都被骗了吧?
因此放下心来,一面不满江南的挑拨,瞥了她一眼,一面反劝媒婆道,“你瞧你生什么气?我们不过听了故事随口问问嘛,来来,喝口水消消气儿……”
江南见效果达到了,这三家人都有了警惕心,就没再多管,毕竟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忽然,她想到自己的下一个故事写什么了。
就写这样一个被骗婚的女人,从意识到被骗后的抗争,到被父母亲人逼迫妥协后的绝望,然后麻木地被同化,直到她的女儿长大后,也面临相同境况时,女人重新活了过来,通过不断奔走努力后,利用不同于当年的完善法律,为自己、也为女儿拼出了一条新道路。
江南正在脑海中补全着女中人公的人设时,身边的李旭忽然站了起来,惊呼道,“姐!”
江南只觉耳旁一股风,李旭用胳膊护住她的脑袋,呵斥对方,“你干什么?!”
江南这才反应过来,李旭放在她脑袋上的手也快速拿走了,抓住大妈另一只伸来抓挠他的手。
大妈两只手都被抓住,想是李旭力气用得很大,大妈表情都扭曲了,双臂不断挣扎,且边喊道,“打人了,非礼啦!”
车厢里的人且在讨论江南的故事,有惊骇的,也有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还有不停感叹竟有二百块谢媒钱的,谁都没想到媒婆大妈会突然动手。
江南站起身,接过媒婆的一条胳膊,冷笑道,“大妈,您都说了您本人和我这故事里的媒婆不一样,您‘招呼’我想干什么呀?”
媒婆大妈感觉手上的疼轻松了不少,也有心情说话了,“小蹄子你指桑骂槐污蔑我,我教训你怎么了?!”
江南笑了笑,示意李旭松手退后,同时手下快速用力向上一拧,将大妈的胳膊反手朝车顶立了起来,逼得人弯腰直叫唤。
她笑道,“那我面对您的‘教训’,正当防卫应该也没什么的,对吧?”
这形式转变太快,车上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回神后,纷纷围过来,劝起江南,“放过她吧,这么大年纪,要是有个好歹,还不赖你身上?”
江南不为所动,僵持了一会儿,叫人吃够了教训,才放过她。
媒婆一脚跌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耍赖,“我胳膊断了、断了!都来瞧瞧啊,年轻人欺负人了!”
江南被吵得掏了掏耳朵,笑眯眯道,“大妈,我还会接骨,您要不要试试?”
说着,就要俯身去拉媒婆的胳膊,媒婆吓得抱着胳膊往后缩,边缩边喊,“杀人啦!”
这场闹剧引来了乘务员和乘警,两位听完事情全经过后。
乘务员一脸头疼的拉起媒婆,“大妈,差不多行了。您先动的手,您理亏,这胳膊也没事儿,别揪着不放了啊!”
乘警则是在一旁批评江南,“这位同志,好意提醒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江南笑着应下了。
完事儿后,乘务员和乘警在车厢待了好一会儿,见双方没有再起纠纷的趋势,方才离开。
江南和大妈互相看了一眼,媒婆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江南仍然笑眯眯的,抬起手,活动活动了手腕,媒婆吓得背过身去。
次日一早,媒婆一行到了目的地,“哼”了江南一声走了。
江南暗自好笑。
这时,一位满头银丝,打理的齐齐整整的老太太路过江南身边,低头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会让我儿子去查一查的。”
说完,看了一眼身后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
男人冲江南点了点头。
江南站起身,目送二人下车离开。
李旭等她坐下后,才仔细问起江南那个媒婆故事,“姐,你说的那个媒婆不就是个人贩子,怎么没人抓她?”
宋家夫妻也好奇地看着她。
江南叹气道,“因为界限很模糊,他们没有违背妇女同志的意愿,女方家长亲人也知情,该有的礼节都有,顶多算骗婚、诈骗,而村里人没有法律意识,对执法机关很畏惧,被骗了也不会向公安局或者派出所求助,只会要么忍下,要么纠结人找上门打一顿要点儿赔偿就算了,公安都不知情,又怎么会有人抓他们。”
“那些被骗的姑娘也太可怜了。”吴慧跟着叹气。
毫无容身之处,只能再回到那个泥潭,或者跨进另一个泥潭。
五天四夜的火车除了这一件事儿,再未起波澜。
江南和李旭一身气味儿地下了火车,半刻等不得,直奔距离学校最近的招待所,开房、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