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抱起襁褓飞快上了马车,催御夫快走,御夫嗫嚅着看向车外的昌平君。
昌平君立在原地,声音依然很平静,“扶苏,王宫绝不会收留来路不明之人。不把他放回去,我便不会上车。”
扶苏摸了摸婴儿依然滚烫的额头,连声哀求,“求你了,外翁,你答应过阿母,会好好照顾我的!求你快上来吧,他快死了,他真的快死了!”
昌平君犀利望向他,厉声道,“扶苏,正因为我答应你阿母要照顾你,才要阻止你这愚蠢的行为!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对得起你阿母临终的嘱托吗?乱世之中,最不值一提的就是人命,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去违抗你的君父吗?”
扶苏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咄咄逼人的昌平君,颤声道,“外翁...不,太傅,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上天有好生之德,仁者有爱人之心么?今日为何要这般无情?阿弟真的快死了,我若没遇到他就罢了,可我遇到了却见死不救,又与禽兽何异?你忘了吗,我阿母就是死在他们见死不救...”
“噤声!”昌平君登时变了脸色,快步踏上马车,一把捂住他的嘴,以眼色施压卫尉,众人纷纷垂下头去。
他这才压低了声音,薄怒道,“扶苏,那件事大王已有定论,你日后休得再胡言乱语!”
扶苏抿着小嘴不再开口,热泪在眼眶里打了个圈,被野外的风一吹变得冰凉,又教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阿母说过,小孩子可以随便哭泣,大秦的长公子却不能。
昌平君叹了口气,见扶苏情绪已渐渐平复,便放开了手,试图换个说法劝服他,“扶苏,你难道没想过,这孩子若放在此处,或许还有存活的机缘。你将他带回宫中,却是将他带向必死之路,大王他...”
哪知扶苏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
他一张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伶牙俐齿地反驳道,“你胡说!我父王才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你知道的,就连吕不韦,父王都不忍心杀他,他怎会杀一个并无过错的婴儿!不信我抱回去给你看,父王是绝对不会杀阿弟的,而且我会说服他收养阿弟!”
说完,他气咻咻跺脚大喊,“御夫,还不速速带本公子回宫!”
御者见昌平君已上车,不敢再有托词,忙道,“奴遵命。请公子坐稳了,小心勿摔。”
昌平君气得一甩衣袖,冷哼着坐到扶苏对面,闭目索性不再言语。
不撞南墙不回头。
御者扬鞭策马,在卫尉军的护送下,马车再次往城内驶去。
秦王政今日让昌平君陪伴扶苏出门,恰是因为昌平君与楚夫人的关系。
自宣太后掌权,楚系势力遍布秦国朝野,秦楚联姻也成了惯例。
当年,深得昭襄王器重的太子悼病逝,太子之位空置,而安国君最终能被立为太子,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原因:他娶了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华阳夫人。
而华阳夫人的父亲,正是宣太后的同父胞弟,华阳君芈戎。
当上太子的安国君立刻投桃报李,不但独宠华阳夫人,还把她立为正夫人,这意味着,秦国未来的王后又是楚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