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君王的声音陡然饱含了几分威严,

    “五黑行事亦素来赤诚磊落,他今日不过直言无法担任修路重任,便要被寡人的丞相这般中伤,若任由这风气再盛行下去,往后,但凡少府制不出、完不成的任务,满堂文武便可指着墨者的鼻子、骂他们偷奸耍滑,好似他们合该样样都会,是也不是?”

    君王这番话,虽未明说“寡人若再听见尔等非议同僚之言,定不轻饶”,但文臣武将们已听出弦外之音,忙纷纷应声承诺,发誓绝不会对墨者这般无礼。

    五黑未料到君王会为墨者出头,听完这番话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他虽混迹于秦国朝堂,却并非学过各种纵横阴谋之道的政客,亦无半分空闲心思搅入朝堂争斗之中,他只想继承祖师的遗志,为能平息战乱的秦国多造出些物什出来,如此一来,天下便能有更多人享受到墨家带来的便利。

    秦王心怀仁善,又通情达理,只要秦王肯一直信他、用他,他便会带着弟子踏踏实实在秦国一直效劳下去。

    王绾忙咚咚以额触地,声音惶恐道,“王上明鉴,臣并非此意啊!臣亦时时惦记着墨者为我大秦所立之功,今日不过是..不过是...”

    桓猗忽然哈哈笑道,“想来,左丞相今日不过是直抒胸臆罢了,往日倒看不出来,王相竟是个耿直人!”

    垂眸深思的李斯已在心念急转间,猜出王上今日这番言语的话外之音,忙抬首往君王看去,正好,嬴政亦似笑非笑朝他看来。

    得到指令的李斯立马如打了鸡血一般,上前义正严词朗声道,“王上!连左丞相这般聪慧之人,虽身居丞相高位,亦对墨者所做之事一窍不通,可见术业有专攻啊,我等这般半分不懂之人,又岂能对深谙此事之人指手画脚?是以臣以为,眼下该将少府与负责修路之官署分离出来,命其长官自行统筹其事务安排,如此一来,丞相亦无须费心分神,操劳这等不懂之事务...”

    反正他往后即便当上丞相,亦不想越俎代庖去管半分不懂的少府事务,统领之事越多,不懂之事也越多,出错的机会更会越多。

    说实话,若这廷尉官职能与丞相平起平坐,他恨不得一辈子待在廷尉府负责最擅长的律法内务呢——只有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才能做得风生水起、熠熠生辉啊!

    王绾却猛地抬头看向李斯,楚国贼子,竟想分老夫之权!

    君王暗赞了一声李斯之知情识趣,面上却满是诧异道,“爱卿,若将主管少府与修路之官署分离出来,于我大秦有何利?”

    随着秦国商业的日渐兴旺,随着少府各种工坊为朝廷制造出越来越多的暴利之商品,本就不赞同开商道的王绾等人,已数番寻到机会暗示:如此下去,少府将愈发成为朝廷最重要的机构之一,不该再由五黑这外人来担任少府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