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夜晚是夜复一夜的不变的寂静,偶尔有惨叫声穿过重重墙壁,传到深处的密牢时已经沉闷不堪,遥远的正在死去的人的痛苦在昏暗的火光里撕扯,警告着每一个枷锁后的人,你就是下一个。而尖叫声消失后就是更为浓稠的寂静,不知道远处的人是否已经死去,还是已经失去了发出声音的力气或者能力,不知道声音什么时候会再次响起,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轮到自己。
这样的精神折磨里,大多数人没有熬到临刑的一日,就已经状若疯癫。
谢韫却不是他们中的一个。曾经无上尊贵的南宁首辅,即使如今沦为阶下囚也是矜贵的,重重枷锁压在他的肩上,谢韫仍然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宛如昔日高居庙堂之上的模样。他漠然地看着眼前昏暗的牢笼里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的人,蓬乱的白发混杂着稻草泥土,不时撞向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嘶哑的嗓音发出模糊不清的诅咒。有暗红的血渍染上白发,谢韫只是闭上眼,不再去看他煊赫了一辈子的父亲狼狈的模样。
却有狱卒的脚步声打破密牢的寂静。谢韫睁开眼,被明亮的火光闪耀得眯起眼。“终于轮到我了吗?”他站起身,久不进水米的身体晃动着站稳,他用勉强能活动的右手拂了拂自己的衣袍。
狱卒只是低头为他打开这禁锢了他半月之久的牢门。
“放了我!放了我!我是陛下亲封的柱国公!你们哪来的胆子关押我!”对面牢笼里的人似乎被火光刺激到,抓住牢门疯狂地喊叫起来,谢恒的手穿过栅栏的间隙想要抓住什么,枷锁卡在栅栏之间,他的胳膊扭曲成可怖的角度,他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谢韫的衣袍被他抓住,狱卒皱眉想要上前,看一眼谢韫,只是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