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崇城之战愈发焦灼,骑射营定然想开拓战局,替苏鸣渊报仇。
再者,将领受伤直接导致全军撤退的话,对于士气而言太过打击,所以当务之急是推出另一位领袖继续围攻崇城。
那么,这个领袖为何不能是她呢?
萧鸾玉想到了曾经在苏鸣渊身边虚心讨教的时光,她有心偷师,他有问必答,似乎早就预料到她对兵权也有染指的欲望。
“殿下,时辰不早了。”耳边传来万梦年的声音,“请您回营帐歇息。”
苏亭山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很快撇过脑袋,不愿多言。
“好。”萧鸾玉应了声,发现自己的嗓子竟是感到干渴沙哑。
回到营帐里,万梦年给她倒了杯水,段云奕在旁边整理床榻。
“殿下有些着急了。”
萧鸾玉垂眸抿了抿白开水,“你知道我急于何事?” “属下不知,我只是想提醒您一件事,您现在的状态欠佳,不是适合思考的时候。”万梦年跪在她身前,慢慢脱去她的布靴,用浸泡温水的棉布缓缓擦拭她的双脚。
她喝完剩下的水,暂时没有说话。
“倘若苏小将军明日不醒,您或许会做出另外的决定。”他擦好她的脚丫,又给她穿上干净的棉袜,“还是说,您选择相信当下,否认明天的自己?”
他知道她有时候被逼急了,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宁愿置身危险也要博来一线生机。
她的大胆果断是她从皇宫中活下来的原因之一,但也是她性格中埋藏的隐患。
“梦年说的在理。”段云奕收拾好被褥,走过来把桌上的食盒都打开,“您再怎么担心苏小奖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身体,要不要我拿去火堆上热一热?”
萧鸾玉深吸一口气,压下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
“不用,我吃一些垫肚子就好。”
兴许是夜晚思虑过重,萧鸾玉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早上她匆匆吃了些白粥就赶到主营帐,正好碰上苏亭山和其他副将商议战事。
“诸位,请继续。”她坦然落座于一侧,其他人均是不敢多看她。
太子殿下试图插手西营军的指挥权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认知,可是他们没有资格阻拦,也找不到理由阻拦,只能由苏亭山来唱黑脸。
谁曾想,今天的萧鸾玉非但没有插嘴他们议论商讨的事项,反而主动对苏亭山的看法表示赞同。
“苏将军言之有理,虽然宋昭仁抽调了驻军集结于崇城,造成其他城池守卫空虚,但是我们战线太长,后勤冗杂,想要绕开崇城、直取敌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苏亭山对于她的主动附和感到不屑,继而给她挖了一个坑,“那么殿下可是有应对之策?”
他们刚才还在分析局势利弊,尚未决定出具体对策,他突然开口让她发起话头,着实让她为难了片刻。
“依我拙见,如今仍然要出兵叫战,维持士气。”
“既然要有人领兵叫战,如何保证这位将领的安全?”
“……可以用铁甲嵌入马车,居于前方指挥作战。”
对于她这个办法,苏亭山哼了哼声,直接驳回,“不可取。”
萧鸾玉瞬间握紧拳头,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老狐狸就知道蹬鼻子上脸,若不是她临时改变主意,不打算强夺骑射营的指挥权,今天非得让他气得二魂出窍。
场面一度尴尬,还是比较熟悉她的副将任管出声解释道,“殿下,战车固然可以保障安全,但是攻城战用战车太过笨重,容易陷于包围,必须待在军阵中后方。如此一来,不仅无法率兵冲锋,军令也得层层传递,将领之人等同摆设。”
他这话让萧鸾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
所谓的叫战就是到敌方城下擂鼓吆喝,哪有士兵在前方喊得声嘶力竭,将领在后方干坐着的道理?
通常是皇帝或者大人物亲临前线,才会动用战车这类笨重的防御军备。
“殿下想亲临前线?”
苏亭山沉下脸色,逮着机会打击她的气势,“先不说我们没有现成的铁甲战车,就算有,那也不是万无一失。您也知道鸣渊险些被人射中心脏,这说明东营军内必然有百发百中的弓箭手能够在乱战之中瞄准首级。您若是受了重伤,可不一定能撑得过撤退的路程。”
今日的议事非但没有加强太子的声望,反而让不少将士认为她对军事打仗的认知过于浅显,不应该多作插手。
萧鸾玉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夜深人静时,她脑子里回想着苏亭山的一番话仍是难以入睡。
崇城之战万分重要,她之所以放弃强夺骑射营的指挥权,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经验不足,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和苏亭山分庭抗礼,闹得人心分裂。 可是,她也不想任由自己毫无作用。
所以她辗转反侧之后,终是起身点燃一盏烛台,将桌上的地形图打开。
现在她所想的问题有几个,一是这位百发百中的弓箭手难以处理,若是有将领接连受伤,对于士气打击很大;二是东营军避而不战,反而掌握了主动权;三是如果她要亲临前线,她该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
萧鸾玉站在桌旁冥思苦想,直到脑袋传来一阵眩晕感,她不得不坐下来,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若是有我在前线,弓箭手必定以我为目标,倒是可以降低将领遇到的危险……若是我不慎中箭,军阵大乱、紧急撤退,东营军也会趁势蜂拥而出……”
“……骑射营可趁机迂回冲入崇城,占领城卫所……”
“苏鸣渊?”萧鸾玉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如梦初醒,环视周围,仍是只有她一个人,“多半是我睡着了,在梦里听到的……”
她有些说不出的怅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循着先前的思路继续思考破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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