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路今慈怀中虚弱的宋徽月,猛然抬头:“怎么会变成这样?又是跟你有关?”

    “什么?”少年瞳孔欲裂。

    什么意思?什么染血?什么春台?

    “还好意思问什么?”老人冷笑,抬手就赶客,“上次你奄奄一息濒临死亡,是谁为你不死于路上大妖之手用了世间最罕贵的诛杀符?又是谁为你血染春台换你性命?千阶针雨她都替你闯过一次!小姑娘家家那么狼狈,你怎能这么对她?”

    路今慈浑身发颤,想起了天山那一次,宋徽月明明口口声声说好恨他,他这么十恶不赦,她为何还要救他!

    “月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路今慈眷恋地抚上她的脸颊,“我不该对你那么不好,可我也怕前世的事在此重演,我好怕失去你……你醒来……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没有偷蛟珠,蛟是我杀的,我娘从小就说过她最喜欢闺房里的蛟珠耳坠,我想你也应该有。”

    “当时中秋打翻在地的糕点在你走后我全捡起来吃掉了!一个都没有剩,都是芝麻馅的,你看我并不是没有心!我只是好怕害死你!”

    “那天在天山我也没有杀你师兄师弟,我杀的都是幻化成他们模样的魔!”

    花瓣散落一地,零落成泥,物是人非,如今比起十年前与娘亲的尸体背靠背睡着的那一夜还要难受。

    他恨不得现在昏迷不醒的是他,不是昏迷不醒,最好死透了,死透了宋徽月就不会怜悯他。

    他曾无数次坐在夜空下看着宋徽月白色的背影想,要是来长衡仙山拜师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出生就是错误的路今慈该有多好。

    路今慈转身没有搭车,而是一步步向着药王谷走去,路上经过农田,当时的小孩还记得他,惊呼道:“阿娘快来看!赶尸的姐姐怎么被尸体抱着走!”

    少年黑衣猎猎,睨了他一眼,眼眸饱含阴笑,让人不自觉胆寒。徽月白衣染血,他衣角处尽是她的血,小孩吓得跌坐在地上。

    农妇也是惶恐,锄头都不要了,抱着小孩就走。

    真正淋上针雨的时候,他才明白宋徽月当时多疼,这么瘦弱的一个姑娘竟是一声不吭地走完了,路今慈失笑,走过她走过的路仿佛她还能活生生在身边。

    走到药王谷。

    四清真人也没问来者何人,只是笑眯眯道:“第三次了,第三次看见你了,前两次都是那丫头带你来的,这一次怎么了,你亲自来了?”

    前一次路今慈知道。

    为什么是第三次?

    四清真人很大方地为他排忧解惑:“前世,我们见过的,也是奄奄一息,那小姑娘当时可没修为的啊!就这么背着你将老夫的针雨闯了!这么可怜,你现在才知道。”

    路今慈笑道:“我本就欠她良多。”

    他把玩着徽月的发丝:“你要怎么才肯救他,药草?丹药?”

    四清真人笑了一下:“别急,就算救活了她也会短暂失忆一段时间,不过你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乌山祖庙中有一件人间至宝,我需要你取来给我。”

    药王谷百鸟清脆的鸣叫在路今慈耳边回响,他想都没想:“好。”

    绿色的光芒从药谷的四周飞出,融入徽月的体内,她脸色红润了不少,路今慈一直死死盯着他。

    四清真人道:“好了,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路今慈侧头,没有回答。

    那云天上接着的春台绿意盎然,生生不息。

    只是瞥了一眼,路今慈火就直冒,冷笑一声,指尖邪火瞬燃烧掉了整个山谷,浓烟滚滚。

    四清真人怒吼在山谷中回响:“路今慈!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

    少年勾唇笑了一下:“想让我遭报应的人多了去了,你得排个号。”

    他恶劣地回头看了眼那乌龟的虚影,就是在嘲笑它:“可别忘了路今慈此人,向来是背信弃义的。”

    一个月后,人间。

    清风镇人烟向来稀少,美景环绕,这不高山流水,有一方廉洁县令坐镇,想来是养老的好去处。

    卖石榴的摊前今儿来了一个漂亮的美人,雪肤乌发,剪水秋瞳,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天仙,是人间所有的词话都不能详细描绘出来的美。

    老婆婆笑眯了眼:“宋姑娘,又来买石榴了?”

    前一个月清水镇来了一对怪人,不知道从哪来,只说要在镇子上办喜事,论他人如何旁敲侧击也打听不出他们来自何方,祖籍在哪。

    这宋姑娘冰清玉洁,而守在她身边的那少年更是生了那一副好皮囊,一来就吸引了妙龄少女的目光,他穿着江湖上侠客样式的黑衣,成天笑吟吟对人,若有不顺心,或者撞上找宋姑娘搭话的二流子,对方不是莫名疯癫,就是莫名骨折。

    清水镇的男子无一人再敢接近徽月。

    徽月只记得宋徽月这个名字,醒来时自己躺在僻静的小屋,小屋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她侧头,看见一少年正在床边耐心为她梳着发,用了香露,满屋飘香,徽月闻着不知为何感觉到不喜,那少年却是道:“月月,你醒了。我等你很久了。”

    对于他的接近,手指扣入发丝,徽月不知为何很抗拒,问:“你是谁?”

    叫月月,这么亲昵。

    少年面不改色说:“你忘记了吗?我是你未婚夫,路今慈。几个月前我们遭遇了山贼。眼看婚期将至,我们爹娘正在从京城赶来的路上,你却还昏迷不醒,我正着急该如何向爹娘交代没有保护好你,你醒来了,月月。”

    他手指缠绕在徽月发丝上,好似这辈子都不能将他俩分开,浓黑的睫毛很要掩饰了眼底的占有。

    徽月看他说得真切,信了。

    发丝蓬松,试探性地说:“阿今?我平时是这么叫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