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2 / 2)

医汉 春溪笛晓 2147 字 2个月前

    这种跟马匹打交道的苦差事,给他又何妨?

    李隆基一点都不觉得这一决定等同于把老鼠放进米缸里,他目前还是需要安抚好安禄山的,因为他还要高捧着手握重兵的安禄山来震慑住太子。

    他已经年近七旬,而太子也已经四十多岁,谁能保证他不会等不耐烦了直接逼宫上位?

    李隆基当年就是凭自己的本事当上皇帝的,所以他有意识地从方方面面制约太子,决不让太子有机会效仿自己。

    他死后皇位当然是要给太子的,可他不是没死吗?

    太子最好就安分一点,否则他又不是没别的儿子。

    兴庆宫中有一池,宽阔得可以泛舟其上,名唤龙池。李隆基命人在龙池之上修筑了三面临水的龙池殿,不仅可以享受清凉的夏天,还可以欣赏宛如水中仙般的龙池乐舞,日子实在再逍遥不过。

    李持盈派人来言明求见之意时,李隆基正在龙池殿和杨贵妃对弈,闻言笑道:“她要来见我怎么还要先派人来问?要我派车去接吗?”

    李隆基就剩这么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了,李持盈想来兴庆宫他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来报信的人恭恭敬敬地说起李持盈还要带旁人过来的事。

    李隆基来了兴致,还真命人驾车过去接李持盈几人过来。他颇觉稀奇地和杨贵妃讨论道:“她不是说最近要清修不见外客,连我邀她她都不出门了吗?”

    杨贵妃道:“许是认识了什么有趣的人想引荐给你。”

    左右一会儿就能见到人了,李隆基也没有再猜,继续笑着往棋局上落子。

    没一会,李持盈就领着霍善二人到了。

    杜甫早前因为献上的歌功颂德诗文写得很有水平,也被安排在长安待诏。

    这种待诏要待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得看你本人的社会活动能力了,大唐读书人想要施展满腔抱负得先折腰一次又一次、直至被打磨成适合官场的模样才能获得入场资格。

    像李白那样走特招渠道进来的,不就证明了根本不适合嘛。

    想长久当同僚的,还是得学会和光同尘才行。

    到目前为止,杜甫都没有真正踏入官场。

    李隆基自然也不怎么记得杜甫,不过他妹妹年轻时便喜欢这种文人墨客,见杜甫也算相貌堂堂,再听他自报家门,出身也还不错,出过个杜审言。

    这杜审言,李隆基有点印象,跟苏味道他们几人都是因为诗文写得好得了他祖母青眼。他那位祖母就爱养点会歌功颂德的文人在身边,要说多重用那肯定是没有的,但颇爱看他们掏出毕生才华来比个高低。

    杜审言是其中最自傲的,有次他跟着苏味道在吏部搞官员考核,出来后撂下豪言说:“这次苏味道要死咯。”别人听了大骇,问杜审言是怎么一回事,杜审言得意洋洋地说:“他看了我写的判文还不得羞死?”

    这家伙不仅脚踩当朝同僚,还拳打古代一众文豪,表示论文章宋玉屈原只配给他打杂、论书法王羲之得喊他一声老师。

    谁听了这等豪言能没点印象?

    那时候李隆基才十几岁,也曾听闻过杜审言其人其事,并亲眼看着他们这批御用文人在神龙政变之后被流放外地。

    印象比旁人更深一些。

    杜审言的孙子若是有那么一点才华,看在妹妹的份上给他个差使也不是不行。

    毕竟他如今也就这么一个妹妹了。

    只不过这杜甫为什么……把自家孩子也带来了?

    李隆基年纪再大,也不至于连妹妹家的孩子都认不出来,杜甫身旁那个长得分外讨喜的小娃娃绝对不是他的甥孙。

    霍善乖乖在旁听着杜甫自我介绍,等李隆基的目光落到自己面身上了,他才开口报上自己的姓名。

    姓霍的,那便不是杜甫的孩子。

    李隆基看向李持盈,想知道自家妹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持盈说道:“兄长能让其他人先退下去吗?”

    李隆基看了眼杜甫,觉得这书生没什么威胁,他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下。

    杨贵妃还坐在旁边没动,她不觉得自己是外人,李隆基也不这么觉得。他们在兴庆宫中就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恩爱夫妻,按照民间的说法,夫妻都是一体的。

    等其他人都退到了殿外,李隆基笑着看向自家妹妹:“坐下说吧,什么事情值得你这般神神秘秘的?”

    李持盈在李隆基身边落座,看向杜甫和霍善。

    没等杜甫开口,霍善先被窥屏的苏轼他们撺掇着起身了。他对李隆基和杨贵妃说道:“我给你们背首诗吧!”

    李隆基作为开元盛世的缔造者,读过的诗不知凡几,只是听这么大点的小娃娃背诗还是挺有意思的。他见这孩子毫不怯场,笑呵呵地说道:“你背吧。”

    霍善道:“很长的哦。”

    李隆基道:“你这么个小娃娃都能记得住的长诗,我就更要听听了。”

    霍善就给他背起了……《长恨歌》。

    李隆基听到“汉皇重色思倾国”的时候还没什么代入感,等听到“杨家有女初长成”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对了。

    杨贵妃没有自己的孩子,见到霍善这么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本也十分喜爱,可听他背的诗写的明显是自己与李隆基的事,也觉得玉真公主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有了李隆基的宠爱,这几年她和她的几个姐妹确实都过得很滋润,杨国忠更是愈发受重用。就连安禄山这么个手握三镇兵权的胡儿,回长安见了她也是要讨巧卖乖的。

    杨家这般风光,旁人看在眼里自然既羡慕又嫉妒,恐怕连李唐皇室的许多人也对她颇有意见。

    若说前头那段描述贵妃如何受宠以及杨家如何光彩的内容只是让李隆基两人觉得作诗人在编排自己的话,紧接着的“渔阳鼙鼓动地来”就让李隆基勃然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