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1 / 2)

裴烬身周魔气缭绕,腾腾黑雾几乎遮天蔽月,他懒散迈步上前,指节夹着那枚澄莹的生烟玉。

    “本座还是更喜欢看从前那些大杀四方、血流成河的往事。”

    虚空之中一阵颤动,刺耳尖锐的声音裹挟着气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从前被我困住之人,皆被恐惧渗入骨髓,挣脱不得。生烟玉可吸食人怨念壮大己身,顺势入侵灵台识海,将人变作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那些人有的承受不住走火入魔,有的疼痛难忍自戕而亡,无一例外!”

    画灵难以置信看向淡然负手而立的黑衣男子,“你怎会无事?!”

    裴烬故作惊讶:“哦?原来旁人都是这样,今日倒是让你有些不习惯。你怎么不早点说?说得早一点,本座或许会花点心思,装得再像一些。”

    画卷之中虚空震荡,画灵声音惊疑不定,“不对,方才幻象之中那张脸好生熟悉,我应当认得你……”

    它一顿,似是冷不丁回想起什么,“但你如今气息……”

    “不巧,堕了魔,这才让你认不出。”裴烬没什么所谓一笑,懒洋洋道,“抱歉啊。”

    说话间,他不疾不徐扣着生烟玉,看上去不过随手一动作,画灵死死盯着他的手,却无法分辨出半分破绽。

    画灵一急,一时半会无法强抢夺回生烟玉,它心念一转,又生一计。

    “你眼下身受重伤,通身经脉气海千疮百孔,已是强弩之末,且非斗法所致,而是被天道气息纠缠,受无形中的反噬导致。”

    画灵盯着裴烬看了片刻,这反噬气息令它极为熟悉,仿佛被它吞噬入腹中过一般。

    片刻,它倏地意识到什么,怪笑一声,“原来是拜她所赐。”

    “温寒烟伤了你,你却要帮她?”画灵诱惑道,“你将生烟玉留下,我送你元神离开宿雨关山月,替你废了这罪魁祸首,岂不两全其美?”

    裴烬眉梢轻挑,不置可否。

    他指腹盘旋着如墨的浓雾,森寒魔气缠绕上猩红刀光,霎时间,属于渡劫期修士的浩然威压铺天盖地迅猛而至。

    画灵尖啸一声,见势不妙,迅速散去遁逃。

    它没有实体,寻常修士的威压根本无法奈何它,然而这抹魔气却似是紧锁着它,以摧枯拉朽之势倾轧碾下,如影随形。

    画灵被打得在自己画卷之中仓皇逃窜,一边逃一边高声道,“放过我,你放过我,我有更好的法子!”

    “你身负伤势虽然能够靠宿雨关山月的灵力压制,但这又能支撑多久呢?只要温寒烟还活着一天,即便你今日伤势平复,谁能预料下一次受反噬是在何时?”

    “这般缝缝补补,倒不如一劳永逸!”

    “唔,的确是个好办法。”

    腾挪的黑雾略微一顿。

    画灵心底一喜,转瞬便听见裴烬悠悠笑道,“但可惜,谁让本座对她情根深种——”

    “半点也舍不得伤她呢。”

    魔气染着刀意呼啸与他尾音一同落下,画灵猝不及防被打中,只觉得刀意宛若熔岩邺火缠身,烫得它灵体都在颤抖。

    “那你就不惜自伤?!”它恼羞成怒,怒吼一声,“我乃上古神卷,你即便想要掐灭我灵识,将宿雨关山月中灵力据为己有,也要付出代价!”

    “宿雨关山月能让人看见心底最难以磨灭的恐惧,你想毫发无损地离开,难道以为只是破碎幻象那么简单吗?”

    画灵笑意古怪,“你需得亲自破除恐惧,方能取而代之,杀了我。”

    “但你破不了。”

    画灵在汹涌而来的魔气之中穿梭,于扭曲的空气之中逐渐凝成一道雪白的背影。

    它的声音陡然一变,听起来更加温和,含着笑意。

    “你比任何人都在意这只手,不是吗?”

    白衣的身影缓步靠近,微笑着循循善诱,“失去了它,你便失去了半生荣光,失去了引以为豪的傲骨。自那一瞬间起,你的人生剧变,沧海桑田,故人零落,再也不复往昔。”

    “若你想要杀了我,离开这里,就必须要亲手复刻方才幻象之中发生的一切。”

    “你要自断右手,但是别忘记了,幻象已被你亲自碾碎,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若你当真这么做,往后你便彻彻底底成了个废人。”白衣人脚步停下,立在裴烬身前,同他对视。

    “想你当年尘光一剑名动天下,何等恣意张扬,潇洒轻狂。可现在呢,你已失去了尘光剑,声名狼藉,受千万人唾骂。怎可浑浑噩噩,再失右手?”

    “若世人皆知你右手尽废,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裴烬一笑,说不清意味。

    “的确棘手。”

    白衣人眉眼间浮起笑意,“是啊,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挽回。温寒烟如今也被困于画中,你何不趁这个机会杀了她,装作是被我迷惑的样子。”

    “你身上有道心誓的印迹。”他拖长了语调,恍然大悟一般,“你是在顾及这个?别担心,我可以替你抵挡道心誓的反噬。”

    画灵眼睛里闪跃着志在必得的眸光,见裴烬许久没有出声,它定了定心神,学着幻象中白衣人的样子,轻笑唤了一声。

    “长嬴。”

    *

    温寒烟破阵而出,衔青竟还未离开。

    周遭天崩地裂,他却云淡风轻端坐于天坛旁边,不紧不慢的,似是专门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