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爽身粉里头有薄荷的成分,所以深得奶奶的挚爱。
好像从有记忆的岁月开始,奶奶的身上就一直有这种味道,那是一股淡淡的冰冰凉凉的味道。
而今物是人非,让我一下子觉得刚刚缓过来的胸口,瞬间又被堵上了。
我站在门口,将爷爷奶奶的卧室环视了一遍,红木大床、床尾的那九个大箱子、角落里的梳妆台,每一样都在原位,可是,每一样看起来,都有点别扭,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犹豫了一下,我踏入了爷爷奶奶的卧室里。
特别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本能反应一样,我没有朝着梳妆台的方向走过去,而是走到了那九个重叠的柜子前。
在去鄱阳湖之前,当时为了寻找奶奶的嫁妆盒,我也曾经进入过这间卧室,然后打开这几个柜子。
而今,我又重新走了进来,奶奶却已经不在了。
我将奶奶存放衣物的那一个柜子门打开,可是,让我意外的是,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身体的条件反射让我一下子将所有的柜子门都给打开了。
跟我的直觉一模一样,所有的柜子都是空的,连同之前放置在柜子里头那些过冬的被褥,都不见了。 爷爷居然将奶奶所有的遗物都带走了吗?
还是烧了?
因为家乡一直有这样的习俗,一个人如果去世了,那么家里人就会将他生前所用的所有东西都处理掉。
而这么做的理由,竟是害怕这些东西带有死者生前的气息,会让死者的魂魄一直弥留在家里,不肯入土为安。
但是,此刻的我,多么希望奶奶能够牵挂着我,魂魄仍旧弥留在周家老屋,甚至显现出来,让我多看几眼。
我在柜子前面停留了一小会,两只手在每个柜子里头都摸索了一遍,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
随后,我便转过身来,想要走去奶奶的梳妆台那边。
就在这一转身,我的眼角瞥了一样那一张有点大的红木大床,瞬间知道了刚刚我一直觉得的那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源自哪里了。
是红木大床上面的帐幔。
爷爷奶奶都不在家里,可是床上的帐幔却是放下来的。
按道理来说,这帐幔应该是收起来,然后挂在两边挂钩上才对啊。
眼前的这副情形,让一个画面瞬间就从我的脑海里飞过。
是我在鄱阳湖底的围楼里,那一间有一女子在红木大床的床架上上吊的房间中见到的景象,竟然有好几分的类似。
就在这个时候,偏偏院子里起了一阵风,将后厅里面,我刚刚点燃的那两根供奉祖先的蜡烛给吹灭了。
周边的环境,一下子便落入了黄昏下的昏黑中。? 条件反射地我伸手就去摁房间里的电灯,可是开光掰来掰去的,钨丝灯泡就是不亮。
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浮起来了,感觉后脊背有阵阵的寒意。
这帐幔的后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会不会当时进入围楼中的那个房间,其实又是我的一次时空穿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一件帐幔后面,就有一具尸体正挂在半空中。
想到了这里,我不由得后悔刚刚没有心软叫上湘玉,那么此刻就不用自己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场面。
至少,还能有个伴。
要不要喊一喊湘玉呢,她现在正在前厅坐着,只要我放声一喊,她就会冲过来的。
只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等同于告诉她我害怕了,要让她来给我压胆,这样也未免太没面子了吧。
这样一想,我便将刚刚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湘玉”二字,活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这里到底还是在周家,即便是有尸体又怎样,我几步就能跑到前厅了。
而且都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现在想想,死人也没有那么可怕的了。
我在心里面不住地给自己打气,而后强迫着自己慢慢地朝着红木大床那边挪了过去。
终于,我站在了红木大床的前面。
爷爷奶奶一直用的是老式的帐幔,这种帐幔有点厚,透光性不强,再加上房子里没有什么灯光,所以即便是站在床前,也看不出白色帐幔覆盖住的床上面,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不让自己有任何的时间和空间思考,伸出右手,快速地将帐幔撩开。 呼,床上空的。
原来是虚惊一场,所有的恐惧都源自我的想象力。
我那颗已经吊在了喉咙口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
爷爷真是奇怪,既然知道了自己近段时间不会再回到周家老屋了,为何临走之前还要将白色的帐幔给放了下来,难道是为了不让尘埃落在床上吗?
我在心里头抱怨着,转身就要朝着梳妆台走去。
但是,真的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好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指引我的样子,我居然抬起头来,往红木床上的床架子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