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父母出事,是半个月前的事。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发生的一切像一拳重击,让他们突然清醒,几近绝望。
太多事情,太多障碍,千言万语只留下四个字,无能为力。
“这事上不了报。”妻子捏紧了手里的文件,低声说,“发行说最近都是大地震的新闻,没有位置留给我们,这事连本地新闻都没上。”
“……”
“让樱宁走吧。”她说,“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多冷,多害怕。”
2012年的夏季很热,比往年要热,所以今年注定不会是个暖冬。
陈远宁的手攥成拳,从他弯曲的背影看像座缄默的山,几乎要被一层又一层霜石压得断了脊梁,他动了动,想直起腰来,却失了力气。 他疲惫地笑了笑,“姓方的那群畜生,把爹妈留给樱宁的房子和嫁妆,小两口打存的三十多万,该是留给孩子的,也一分都没剩下,全都掠走了。”
原本两具遗体都安置在医院,如今只剩下陈樱宁,陈远宁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方家人俏无声息地将方越衫的遗体临走迅速火化,面对质问只避而不答,陈远宁几乎要从喉咙里嘶吼出血来,也只换来他们的一句,“那是你们的事。”
“越衫和樱宁早就离婚了,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我们接受这个后果,也同意和解,都是是直系亲属签了字的,后续发展如何,我们方家不关心,也不想参与。”
“房子?什么房子,房本上写得谁的名字?是姓方没错吧?要真论起来,他们屁股底下那开了十几年的大众还是我爸掏钱买的呢,都撞成那样了,追究起责任来,你们是不是得赔个七八万的?”
到底还能有多无耻,陈远宁说不出话来,只生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几近央求地问,他说我也不傻,你们的态度我猜得出来,只需透露给他一点信息就行,甚至不必直说对方姓甚名谁什么背景,只说是谁来对接的,他自己去找,他来负责。钱不要,房子也不要了,只求看在两个年轻人横死街头的份上,看在那失去父母双亲的孩子的份上,不要让他绝望。
方家人默默许久,脸上是不自然的苍白,一个两个紧闭着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齐看着跪在地上挺直脊梁的男人,尴尬地说。
“……用不着这样,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看在以前是亲家的份上,劝你们也别折腾了,赶紧放樱宁走吧,放在那像什么话,也不怕死人半夜来找。”
这场势单力薄一眼便知成败的官司账,在没开始前就匆匆结束了。
陈远宁站了起来,部队呆了几年,他本就高大,如今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脸,像是要把那张皮记下来刻在心里。嘴里道,“好个也不怕死人半夜来找。说得对,说得好,死人要来找,来找谁,你们心里,比我清楚。”
众人心里发毛,脸色也难看,听罢纷纷如鸟兽散。
方家人能捞走的钱,基本上都捞走了。只有当时陈樱宁读大学的时候他给妹妹打的五万块钱,那是他在部队三年的工资,陈樱宁一直就没动过。
“钱钱钱,都是为了钱。我和樱宁,都是打小没了父母的人。本以为现在成家立业了,日子就能过好了。”陈远宁想起狼狈旧事,说得哽咽,妻子不忍,他握住她的手,“我一开始就不同她嫁过去。方越衫此人是个能吃苦的知识分子,这不假,但他家境一般,亲朋大多是虎豹豺狼,见他自己有那份挣扎的心,我也就点了这个头。樱宁和他两个都是要强的性子,磨合到最后,马上就要……”
“我知道。”妻子叹气,“我不想小唐去读一中,也是因为那里离家太远,至少现在这个就在旁边,再晚也能回家吃一口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