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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扬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像慕容一样单膝跪下。

夏侯月晖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流泪。

她素来坚强独立,虽是嫁给了慕止洪,但并不是只主持王府内的事情,事实上,在朝政格局、朝廷大事上,她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力。靖王府的兴盛强大,固然有慕止洪本人的能力和身份,但夏侯月晖这个强势王妃的存在,也是一大因素。

即便是夫妻生活中,她也很少在慕止洪面前露出小儿女之态。

但这么多年的夫妻,他们毕竟是有真感情的。

今日慕止洪身负重伤,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对于靖王府来说,实在是太突然太突然了。夏侯月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慕止洪会突然离开她。

他才到中年,他的政治生涯才刚刚走到鼎盛,这正是他大展宏图的好时机。夏侯月晖不敢想象,他这一走,大盛的朝廷格局会发生怎样巨大的动荡。

屋内气氛沉静,屋外也是一般。

外面的人似乎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突然的变故,对每一个人都是巨大的冲击,而体会到靖王府人此时的悲痛,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聒噪。

察觉到泪水从下巴流过,夏侯月晖伸手抹去,振作了一下精神,对慕止洪道:“我们都在这里,你想说什么话?”

慕止洪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

“人的生死,是天注定的……”他声音很弱,但床前的四人都是屏声敛息,聚精会神地听着,所以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声叹息,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慕弘珏站在慕容和慕扬后面,心情沉重地道:“叔父,都是为了我才……”

他喉头有点哽咽,似乎太过悲痛而说不下去了。

慕止洪目光落在他脸上。

“为了你……嘿嘿,这话原也不错……”

慕弘珏眼神微微一凝,也许夏侯月晖、慕容等人没听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但他却发觉,慕止洪眼底的那一丝冷意。

慕止洪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先是看着慕容。

“容儿,你处事稳重,身边又有至交好友,我对你很放心……”他喘了一口气,肺部的剑伤,让他说话非常困难。

慕容紧紧地抿着唇。

“……苏家大丫头,我见过,不错,你有眼光……只是可惜……”

慕止洪又勉强说了一句。

慕容强忍着悲痛,道:“父亲,别说了。孩儿都知道。”

他知道,慕止洪在可惜什么。慕止洪可惜的是,不能亲眼看着儿子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

慕止洪点点头,最终还是又说了一句:“你,我很放心。”

对于慕容,他实在没有什么要多交代的,他平时并非慈父形象,但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这点毋庸置疑。

稍微地调整了一下气息,他又看向了夏侯月晖。

“夏侯……”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妻子,他当初娶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却并没有料到,她会强势到这种地步,然而夫妻多年,他们也算相敬如宾,他从来不用小儿女的昵称来称呼她,而是像男人之间那样,称呼她的姓氏。

“我在。”夏侯月晖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慕止洪望着她,眼中露出了一丝温柔:“你太刚强,有时候我并不喜欢……”

夏侯月晖心中发堵。

“但是,这时候,你的刚强却让我放心……”

夏侯月晖哽咽道:“别说了……” 慕止洪又喘了一口气:“算了。对你,我也没什么可嘱咐的。你……别太执着,有些事情,要学会放手……你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夏侯月晖扭过头去。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生前最忌讳的、身后最担心的,都只有一件事,就是她跟慕容的隔阂。这个隔阂,是从慕容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她不可能因为他弥留之际的一句话就改变,但也同样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违拗他的意思,所以只有选择沉默。

慕止洪何尝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是徒劳,但人之将死,心里有些事情,总是不得不说出来,即便他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个脆弱的普通人。

他不再跟夏侯月晖交代。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慕扬的脸上。

“慕扬。”

他叫慕容为容儿,叫慕扬的时候却改成称呼全名。

但此时,除了慕扬,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反常的细节。

慕止洪握住了慕扬的手,微微地用力。

慕扬顺势靠过去,一直到慕止洪的嘴唇贴到了他的耳朵。

轻轻的一句话。

夏侯月晖、慕容,还有站在他们后面的慕弘珏,都没有听到这句话是什么。

但慕扬的眼睛却蓦然瞪大,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他身子忽地后仰,拉开了距离,惊恐地瞪着慕止洪,他的父亲。

慕止洪扯着嘴角,脸上的神情非常古怪,像是要笑,可是却笑得非常难看,嘴角仿佛还有一丝冷酷的意味。

他真地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死神之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