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弘武眉尖微蹙,重新思索。
的确,得到利益的,并不是只有慕扬一个人。
靖王当朝,将朝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两党纷争虽激烈,却始终不敢真正地兵戎相见,所畏惧的不过是靖王的权势和在朝臣中巨大的威望。
谁都知道,靖王是最忠心皇帝的人,皇帝的抉择,就是他的抉择。
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支持哪一位皇子的倾向。
皇帝属意哪位皇子继承大统,他就属意支持哪位皇子。
那么皇帝属意谁?
从当日的宴会上看,皇帝促成了大皇子和苏家的联姻,却驳掉了二皇子和司马家的结盟。这样看来,难道他属意的是大皇子? 在其他人看来,这似乎还不足以成为有说服力的理由。
然而,处在不同的位置,看问题就会有不同的角度。在中立人士看来,自然还看不出皇帝有什么偏向;在大皇子一党看来,这却是个利好的讯息,皇帝对大皇子,似乎是比较偏爱的;而在二皇子一党看来,这却是一个重大的威胁,如果皇帝属意大皇子,那么二皇子党的形势将变得非常严峻。
皇帝如今已是病重不起,真正能够传达他的意图,影响朝臣抉择的人,是靖王。
从这方面来推测,再考虑二皇子慕弘珏的性格为人,他将靖王视为大敌,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靖王一死,他的威胁尽去,跟大皇子的较量,又重新变得势均力敌。
慕容、慕弘武均是聪明绝顶之人,又是从小生长在皇室权势之地,对于权势斗争的诡谲残酷,都深有体会,这样层层推断下来,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这个可能性在他们心里却是已经越来越确定了。
靖王在大盛国内,素有贤明,上到百官,下到黎民,无不尊敬爱戴,若说这世上有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的仇人,以慕容和慕弘武的地位权势,却也从来没有听到过。
唯一被靖王挡了路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二皇子慕弘珏了。
此时,连扶摇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既是惊心,又是感慨。
而她再向慕容和慕弘武脸上看去,却见两人都是若有所思,但神情却又不同。
慕容脸色难看,神经紧绷,自然是因为若这个猜测属实,那么不仅二皇子慕弘珏有可能是杀害父亲靖王的幕后策划者,作为他的亲信慕扬,也很有可能是帮凶。子弑父,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罪孽。
而至于慕弘武,他想到的自然更多的是自身的局势。如果二弟慕弘珏对靖王的忌惮已经到了不得不除之后快的地步,那么是不是反过来也可以说明,靖王可能支持的,就是他大皇子?靖王的态度,自然也代表着皇帝的态度。
想到父皇属意的继承人可能是自己,慕弘武的心潮自然不可避免地涌起一丝波澜。
“如果……”慕容突然开了口,声音之沉重,令扶摇和慕弘武都一下肃容,“如果父亲的死,跟慕弘珏或者慕扬有一丝的联系,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说话的同时,眼睛却盯着慕弘武。
慕弘武心头一凛,沉声道:“你放心。叔父是我最敬仰的人,我亦不会让他含冤而死。但是……”
他话锋一转:“但是这件事,必须彻底查明,不可仅凭猜测武断。”
慕容并未答话。
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仅凭他们的推断就下结论,查,是一定要查的。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慕容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如果真是慕扬做的……
他心中有决断,子弑父是大罪恶,他绝不会放过他。
扶摇看着他们两人对话,皱眉想了想,还是说道:“既然你们有这样的推测,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呢?这世上能够为靖王做主的,不就只有皇上一人吗?”
慕容和慕弘武对视一眼,露出一丝苦笑。
慕弘武道:“父皇如今病情愈发严重,昏迷多过清醒,根本就没法处理事务。”
“啊?”扶摇吃了一惊,皇上的病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那,如今靖王去世,朝中政务谁在主持?”
慕弘武脸上露出一丝古怪,语含深意地道:“是啊,这不正是他们的目的么。”
慕容亦随之深思。
靖王去世,皇帝病重,朝中无主,谁来主持政务?大皇子,亦或是二皇子?如今已没有一个人能有像靖王那样的地位和权势,来钳制他们两位,只能由他们自己来争夺。
大盛朝堂的局面,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接下来的日子,岳京城内必定危机四伏。”慕容说道,“扶摇,你最好还是赶快出京,返回桐城,不要再耽误了。”
扶摇道:“可是……”
慕容抬手阻止她:“你返回桐城之后,务必说服你父亲,请他支持大皇子。”
扶摇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夺位之争,京城内的角逐是关键,但朝堂以外的力量之争,亦是十分关键。慕容的意思,就是慕弘武在京中周旋,请苏北岳在京外造势,内外兼攻,方能成事。
慕弘武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扶摇,说道:“这是我的亲笔书信,请交给你父亲。”
扶摇将书信接在手里,直觉轻飘飘的几张纸,重逾千斤。
她用力地点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完成托付。”
慕弘武道:“青宁亦同你一道出京。”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扶摇自然没有异议。
三日之后,靖王出殡,岳京城十里缟素,万人送行。
出殡的第二天,扶摇便和青宁一道,离开了岳京城,踏上返回桐城的道路。青宁如今是大皇子妃的身份,出行自然不可能轻装简行,而两党之争难免祸及家人,慕弘武亦不敢轻率,所以她们这一行,有一队二十人的羽林军护卫。
而岳京城中,亦是变化不断。
慕扬新封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