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也是这样的人,只是她出生就是最高贵的帝女,因此比她更张扬。
元钧却不同,他是冰下的波涛,岩浆下的火焰,他的静默是为了攻击,他的眉目总是郁郁寡欢,眼睛里带着怨恨、愤怒、求而不得,以及骄傲的表面下藏着深深的自厌。
他厌恶自己的无能,长年累月的囚禁下,他性情有了偏狭,下意识压抑自己的需要,大概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想要的东西,哪怕上天已经将最好的赐给了他,他却还在想要推开她,因为他觉得,容娘子和他在一起不会得到快乐。
她怜惜他这个弟弟,心里深深叹息了一声,问他:“你要想清楚,一个女子一生,若要美满如意,平安喜乐,事事顺意,你觉得容璧若是回家,能如何达到这一点?”
“她三个哥哥,如今都算有功,你必定要封赏的,他们必定也会娶媳妇,当嫂子们进门了,她这个高贵的做过太子良娣却没有封为宫妃的小姑子,该如何对待?她若是嫁人,又有什么人敢娶一个嫁过当今天子的女子?”
“就算你赐婚,又能确保那男子一辈子不变心不纳妾吗?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护持她到什么时候?”
“若是让她全家还乡,封以爵位,离开京城,那就更难看顾了,要知道内宅里头,能让一个女子受委屈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而她的三个哥哥,都不是庸才,自然是委以重任,留在京里历练,放在眼皮子底下,来日必成大才,容家也自能兴盛。容家兴,其兴盛的根源又是在女儿身上,怎会不对女儿万般好?”
她看着元钧脸上渐渐有些恍然,微微一笑,知道这个弟弟只是厌恶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却没想过在这世道,女子本来可以选择的就不多,以容璧这样的容色,若是被皇家放弃,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还未可知,三个兄长固然此刻爱护为了家里牺牲的妹妹,但成亲后有了更亲密的娘子和孩子呢?
时间是最残酷的,只看父皇当日和母后相爱之时,也未必能想到之后有将最爱的长女远嫁牺牲,将太子幽囚的时候吧?
弟弟生而高贵,又毕竟太过年轻了,不过是才及冠,哪里知道后姹女子的战场呢?他连沈丹珠来邀请赏牡丹的真意都没体会到,还直愣愣地告诉沈丹珠不该举行宴会,可怜沈丹珠本来是想上门显示高贵主权,却被亲表哥给了个没脸。
她含蓄提醒:“沈丹珠敢上门来邀请容娘子,自然是觉得自己就是未来的皇后,而这多半也是舅舅和表弟也以为的。你要当断则断,毕竟舅舅和别人不同,拖久了便要生了隔阂。当然,天子也不该为臣下所挟制,你自己把握好度。”
元钧道:“我明白的,我只是一时未能决断。”若不是有容璧在,哪个女子做皇后都一样,他自然不介意满足舅舅的要求,毕竟选沈家女为后,确实可以更安舅舅和表哥的心。
他舍不得放手,又恨自己负诺,不敢面对容璧失望的神色,沈家这边却又在他迟疑中误会了。
他果断道:“请姐姐明日有空去和舅舅婉转致意吧。”
弋阳公主微微一笑:“也好,太久没见丹朱了,如今看来,确实缺些母仪天下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