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白榆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骨翅落在喧闹无序的虫群中,他看见那胡乱冲撞的虫群渐渐有了秩序。
“不愧是我的雌君。我的雌君曾经可是军雌。”白榆苦中作乐地想着:觉得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他肯定还能夸几百字的小作文。
见到撤退至角楼底部的幸存者,白榆将保护罩缓缓缩小,控制在一个他还可以承受的范围。
只要坚持着,等到援军过来,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他可以和伊尔西回到家里,那里有柔软的沙发,宽大的实木床。阳光好的时候,实木地板映出的光晕更是温暖异常。
坚持住啊!
白榆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安逸普通的生活是支撑他的动力。
就在所有虫,包括白榆都以为只要等到军队接管时,变故突然发生——
丑陋狰狞的星兽突然齐齐停滞不动,然后在所有虫的注视下——疯狂变大,而后长出更加坚硬的躯壳和更加锋利的爪子。
它们好像在一瞬间收到了某种命令,遍布在各处的星兽对保护罩展开了疯狂的攻击,就算变成一滩滩肉泥,也要将保护罩凿出一个窟窿。
精神力逐渐干涸,白榆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保护罩不受控制地再次缩小,有些地方竟也被撕开些口子。
伊尔西抬头摇摇欲坠的雄虫,一咬牙,继续指挥着青壮年雌虫抵挡从裂口中钻进来的星兽。
菲洛的骨翅扎进星兽的眼睛里,他的身体悬挂在星兽獠牙的正前方,千钧一发之际被从侧面杀出来的伊尔西救下。
颈侧喷涌出的血液溅了菲洛一脸,年轻的雌虫感觉自己骨翅都有些软, “老大,我们是不是会死啊。”
“不会。”伊尔西一个漂亮的侧旋,挡住了最大口子处的星兽。
“我们都不会死!”伊尔西高声喊道。
“对,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对,杀死这些怪物!”
“有白老大和伊老大,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绝境下,他们传递着勇气与希望,竖起一道名为信念的堡垒。
*
在所有虫都不知道的角落中, 56边缘星的信号渐渐恢复,一个雄虫藏在工厂的地下室接到了一个电话:
“死了么?”
“对不起达罗希阁下,但是我觉得他们马上应该坚持不住了。”
“废物,军队随时都会到达,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解决他们……”达罗希声音阴恻恻,宛若雨林中斑斓的毒蛇。
雄虫被吓得冒了一身冷汗,他清楚地知道作为一颗弃子的下场,于是他双手握着星脑连声保证道:
“阁下,阁下,您放心。”好像怕是达罗希不相信般,还急切地补充着: “那个白榆的精神力已经在崩溃边缘,军队到来前,星兽一定会把他们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达罗希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变挂了光脑。
主星上,他的指节扣着桌面,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自言自语道: “白榆啊,你明明也是雄虫,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作对呢?”
雄虫被挂了星脑,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都不敢告诉达罗希白榆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撑起直径数百米的精神力保护罩。
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又拿高倍望远镜观察了此事的战况,那颗悬着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那个叫做白榆的雄虫浑身是血,单膝撑着地面,明显已经力竭。
数百米的防护罩也缩成了不到百米,并且破破烂烂,被星兽撕开了很多个口子。
那么多幸存者中也没有几个有对抗星兽经验的,更何况是变异般星兽。
一定能死,只要他们死了,自己就安全了。
这个时候,还是要再施加点压力,来保证万无一失。
于是,消失已久的广播在此时响起: “愚蠢的虫子们,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
“而代价就是死亡。”
“还有白榆,你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真的觉得你能救得了自己和他们?”
“让我猜猜你这个破罩子还能坚持几分钟。”
“明明在主星上乖乖地呆着,做一只和大家一样的雄虫不好么?”
“你既然想做这个英雄,那就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你看你这个破罩子又缩小了。”
一道道极具讽刺的声音一下下凿进白榆的耳朵里,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漫天星兽仿佛看见了迷雾中那双搅弄风云的手。
无视生命,冷漠自私,残忍狂妄。
当愤怒到达顶点,就会归于出奇的平静,白榆感受着体内被压制的沸腾的热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凭什么。
凭什么,认真生活的虫子只配成为你们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