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犹豫一下,“麻烦你们轻柔一点,不能弄脏哦,因为这款羊绒大衣是进口的,价格比较贵,脏了不好打理。”
清音从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于是连忙保证,“你放心,我们会很小心的。”还掏出帕子让顾安擦手,又强行将他外面的棉衣脱掉,露出里头一件虽然洗得发黄但一看就很干净的白衬衫。
就跟没看见他的不乐意似的,推上去,小心翼翼将大衣给他套上,前后左右的打量。
“哎呀妹子你对象可真俊!我卖这么多年男装,比你对象高的白的我都见过,但能把羊绒大衣穿这么帅气的,还是第一个!”
“你瞧瞧,这袖长,这腰宽,这长度,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啧啧啧,看个头,少说也得有一米九吧?”
顾安满脸不自在,清音却乐开花了,也不否认其实顾安只有185,反正全都归功于衣服呗。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以前顾安一直是要么海魂衫要么旧军装,即使便装也只穿白衬衫,现在忽然穿上这么一件大衣,那漆黑的色泽度仿佛还会反光,长度刚好到膝盖上,把整个人的身形拉长了不少,腰背挺直,露出修长的脖颈,就跟青松一样挺拔……别说清音,就连顾安自己,看着镜子都有点愣神。
“同志这衣服多少钱,合适咱就要了。”
“一百八。”
饶是有心理准备的清音也被吓一跳,这相当于他们小两口不吃不喝三个月的工资啊!
顾安想脱下,清音按住,“能便宜点不?你看咱也是诚心买,就给个底价吧。”
“175,不能再少了妹子,我也是看你们面善,其他人我一分不少,真真的。”
五块的优惠在外头不少了,看得出来售货员也是诚心卖的,可依然贵啊!对这年代的物价水平来说,这件衣服实属昂贵,昂贵过头了。
清音的手,不由自主就松开,顾安把衣服脱下来,小心的抖了抖,“谢谢同志。”
售货员一看急了,知道这小两口里做主的是女方,“妹子,姐真不骗你,能少肯定会给你少,可这是进口的外国牌子啊,你摸摸看,这么柔软的手感,这么顺滑,还有这光泽度,毛质可不是一般的细腻,寒冬腊月的一件顶得上三件普通棉衣……这可是羊绒大衣啊妹子!”
清音放下衣服,倒不是嫌贵,也不是不识货,而是她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本来只打算随便逛逛的,身上就带了日常应急的几块钱,刚才都花光了。“我知道,我明天过来买可以吗?”
售货员一听有点失望,这种“下次买”“明天买”的,基本就是成不了的,但脸上也没带出来,依然笑着将他们送走。
顾安也以为她是不想买找的借口,心里倒是小小的松口气,175可是巨款,说实在的他从小到大所有衣服加一起也不值这个价,真买了他穿出去都得套个塑料膜在外头裱起来才行。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又正好是星期天,顾妈妈一大早就来敲门,“音音呐,起来没?”
顾安揉着眼睛,“妈你来这么早干嘛,真是……”扰人清梦。
顾大妈没想到他们还真没起,也有点不好意思,“瞧我,你们再睡会儿,我一会儿再来。”她是希望小两口赶紧有个孩子的,老人家嘛,再开明还是想抱孙子孙女,只是她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对男女没啥执念,非要说有的话,也是更想要个女娃娃。
她自己生了俩儿子,知道小子有多淘,女娃娃像音音这样的,又乖又漂亮,甜甜的,软软的,香香的,不比那些臭小子好?
当然,她也没走远,而是去后院找玉应春。
此时玉应春刚好把张老头吃完早饭的碗筷收洗干净,坐在屋檐下给小菊扎头发,“大妈来了,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她们是昨天就约好,今天要进山的,又到了春天,顾大妈最喜欢的打野的季节。
“不着急,你慢慢的,小菊怎么起这么早,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小菊揉着眼睛,点点头,表示听懂了,手里还啃着一根小小的红薯,头发显得更黄了。
顾大妈叹气,张家日子真不算难过,她也常鼓励玉应春给小菊多弄点有营养的骨头汤补补,不用管老公公脸色,他也就小张不在家的时候敢大声,小张回来他屁都不敢放一个。玉应春这几次也敢找男人告状了,他以前怎么苛待小菊,她就原封不动告到小张那儿。 小张气得哟,干脆直接把生活费给她,再也不给老头了。
手里没钱,他也跳不起来了。
“有的人啊,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孩子饿得皮包骨,也不怕遭报应。”顾大妈故意大声说。
张老头躲屋里,不敢出来,更不敢还嘴。
他现在跟柳家两个老东西一样,都不招人待见。就连隔壁儿子犯法被抓的刘家都敢看他不顺眼,他一出门就夹枪带棒的,他干脆自己在炕上躺着,每天玉应春还得给他倒尿壶。
“就是,有的人啊,就是老不要脸,屎尿屁全弄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瘫痪在床了呢!”刘大妈也不甘示弱。
张老头:这城里女人就是不守妇道,知不知道什么叫以男人为天,还敢骂男人,这样的在他们村都嫁不出去!一辈子当老姑娘!
清音刚洗漱好,就见顾大妈带着玉应春母女俩过来,嘴里还在愤愤不平的骂骂咧咧。
“你们这是……”
“待会儿路上再说,吃过早饭没,吃过咱就走。”
清音赶紧从锅里捞出几只鸡蛋,刚起床顾安就煮上了,说是给她们带着路上吃的。
小菊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几只白花花的水煮蛋,手里的红薯都不香了。玉应春有点不好意思,以前自己不敢偷偷给她吃,现在倒是敢给了,可小孩嘛,从小馋到大,现在每天吃一个,那劲儿还没缓过来,还是馋。
清音回头看见,就给她递过去一个,给玉应春和顾妈妈各一个,自己吃两个。
这样的早餐在后世稀疏平常,可在杏花胡同却是头一份,大人孩子们都咽着口水看她们,尤其柳家那个海涛,还想上手抢小菊的,被清音一眼瞪回去,“滚!”
“呜呜姥姥姥姥,她,她,她骂我滚!”
柳老太元气大伤,不敢直接跟清音叫板,只敢对着大院诉苦水,企图唤起舆论同情:“咱们家孩子就是馋点,这年头谁家孩子不馋啊,看一眼鸡蛋怎么了,她就骂人滚,对这么小的孩子口出恶语,她还高中生,还当医生呢,我看就……”
“得了吧,你家海涛都几岁了,上次还抢我家铁蛋的花生,昨儿抢了赵大妈家小孙子的糖葫芦。”
“他啥不抢啊,别人屙泡屎都要抢热乎的。”
柳老太气结:“你!”
“你什么你,要我说啊,孩子就得教,有爹生没爹教的,以后就等着社会帮你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