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柜子最底下掏出一个箱子,里头全是各种钉锤螺丝之类的工具,只见他在里头干脆利落的拿出一把螺丝刀,然后干脆利落的,也就几分钟的工夫,居然把那台收音机给“大卸八块”了!
“你这是……”
顾安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拿着放大镜在一堆新鲜的散乱的“碎肉”里翻翻找找,大概十分钟,找到一个绿豆大的金属元件,冷笑一声。
清音彻底迷糊了,又不敢问,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简单,这东西可能是原本不属于收音机里的,可这收音机不是刚买回来的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窃听器?”清音用嘴型问。
“嗯,没事,断电它就窃听不到了。”
他知道她那个世界里有很多电视剧和电影,他们前不久看过的电影里也是谍.战片,能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一点也不奇怪。
他看了一会儿,终究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用一张塑料薄膜将金属物件包裹起来,收进自己上衣口袋,才小声道:“这台收音机是陈老的爱人听的,她一个人在家无聊,正好用来消遣。”
清音张了张嘴,陈庆芳用的收音机里装有窃听器,肯定是为了窃听陈老的动态,可到底是什么人,能够精准地将这枚小东西投放到陈庆芳手里?她相信,陈庆芳有国外工作经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不可能这么轻易上当。
“就在前不久,她一直听着那台收音机坏了,怎么也修不好,于是跟厂里后勤处反应这事,后勤的人就给她从外头买了一台回来,走的是正规采购渠道,你说巧不巧?” 清音咽了口唾沫,这他妈何止是巧啊,简直就是精准投放!
精准到知道他们家里的收音机修不好,精准到能从国营大厂正规采购渠道里送进来,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
清音倒吸一口凉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人很多事。
“那你现在怎么办,把东西上交厂里吗?”
顾安想了想,摇头,“就这么太便宜他们了。”
清音也不傻,忽然眼睛一亮,“你想劝陈老将计就计,故意给对方释放假消息?”
顾安点点头,“反正破解了这个,他们说不好还会送别的东西进来,与其让他们安插新的进来,不如将计就计,省得麻烦。”
他本来也没想到陈老那边会这么快中招,是那天晚上跟刚子说那人见面的时候,他不小心听了不明不明的几句话,当时没想明白,后来发生械斗,他为了那个所谓的“大哥”挡了一刀,初步取得对方信任,这几天都在打入敌人内部,随着接触的加深,他忽然反应过来莫非他们说的“已经给钢厂安上耳朵”是说书钢的事?
今天他趁机去找陈庆芳借收音机,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
不过,什么打入敌人内部的事还是不要跟清音说了,省得她担心。
“而且,这台收音机送进来的渠道,咱们算是掌握了他们的下游线路,先养养,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抓条大的。”
清音深以为然,在定力这一块上,她是佩服顾安的,刚见面时候对他偏见有多大,现在就有多佩服。
“晚上不用等我,我出去一趟。”顾安拎着那台重新组装好的收音机,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
这一晚,他直接没回家,第二天一早倒是买了四根油条和两袋豆浆出现在家里,还有一把童童以为她“最喜欢”的酒心巧克力……看样子是陈老采用了他的建议。
接下来一段时间,保卫科就以除四害的理由对整个家属区进行一次全方位无死角的“打扫”,而顾安又是早出晚归,估计重点是对陈老的住宅进行监听设备排查吧。
不过,清音也没时间管,因为一个星期后就是她正式参加考核的日子,一大早起床让顾安把她送到市卫校,说好中午十二点来接她,清音赶紧往学校里走。
这次考核因为是全市一起的,找不到这么大的考场,只能选在书城市卫生学校,第一年师承制嘛,报名人数是真的多,但大部分是一看就有工作经验的三十岁以上的医生,清音这样年轻的倒是不多见,刚到考场外头就感觉到众人的侧目。
清音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走路非常小心,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风风火火,得把路看稳了才落脚,还得防着被人挤到碰到。
好容易来到门口,大家已经在排着队等抽签。清音放眼望去,没有自己认识的,这就好,不会不小心抽到自己以前的“同事”或者“同学”一组了。
轮到清音的时候,她抽到的是223号,跟她一组的是224号,因为抽签顺序是按排队顺序,她也不知道224是谁,她只知道自己号码这么靠后,应该是上午场次的最后几个了,还说让顾安十二点来接她,搞不好今天上午都考不完,她要到下午,如果这样的话,就先不回去,在附近随便吃点,下午考完再回去吧。
想着,1号和2号很快进去,清音看着手腕上的表,开始计时,大概三分钟之后,俩人就一起出来了,很明显一个高兴,一个脸色不好,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清音叹口气,好在今年只是第一年,以后还有机会,只要这个政策不取消,都还有机会考。
大家连忙凑上去问他们考了啥,说是考的肝阳上亢和肝火炽盛的区别,大家哀嚎一声,这理论性有点强,但对清音来说还好,挺简单的。
不一会儿,第二组第三组陆续出来,清音听着题目都不难,一个考麻黄汤和桂枝汤的区别,一个考合谷穴的取穴方法,对于从事多年临床工作的她来说,就跟小儿科一样,但可以肯定题目应该是没有重复的,不知道轮到她的时候题目难度会不会升级。
按照这个速度计算,大概要五个半小时之后才会轮到自己,前提还是考核组的专家中途不上厕所不喝水不休息。清音也不委屈自己,直接出去校园里,找了条长凳坐着,晒太阳。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也没下雪,路面上干爽爽的,先晒背面,晒暖和了再换到正面来晒,她不怕晒黑,只是怕晒伤皮肤,对健康不好。
晒到终于叫号叫到200号,清音这才起身往里走,等在门口的考生已经不多了,也没人打听考了啥了,反正压根没有重复的题目,问了也白问。
终于,里头传出“223和224号做准备”的声音,清音整了整衣服和头发,正要进去,右边就有个人快她一步先进去,清音抬头一看——
哟,还是“熟人”呢! 居然是以前在区医院实习遇到的张瑞强,后来听毛晓萍说找了个女干部结婚,又调到区医院搞后勤来了。果然这抱上老婆大腿就是不一样,穿着打扮都比以前气派多了,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也是崭新的。
张瑞强其实一早就看见她了,此时先她一步也是故意的。因为他早就问清楚了,里面的考核是先进去那人先回答,同一个问题,如果第一个已经回答过的答案,第二人再重复,即使第二人真是这么觉得的,正确答案也确实如此,但考官都会以为是鹦鹉学舌。
既然题目简单,大家都会,那考验的就是谁先进去,谁先回答,谁就占据优势。
清音一直在外头晒太阳,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也压根想不到这么重要的考试居然如此儿戏。
她跟在后面,挺直腰背走进房间,上头一共坐着五个考官,清音随意一扫,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很快,轮到他们的题目就出来了——请口述地黄丸的药物组成。
张瑞强原本不是学医出身的,既没受过科班教育也没家学渊源,小时候实在是饿极了,跟着村里跳大神的神婆学本事,学会了一招二式,小小年纪就能用喝草木灰水、烧鸡蛋给人“看病”。
不过,一开始他也只是会几个万能方子应对几下,后来觉着总是用那些老招数也不行,总有不够用的时候,于是他这才找了两本《黄帝内经》《本草纲目》来背读,加上背几首汤头歌诀,在看病的时候能拽几句古文,就更能忽悠老百姓了。
但他再厉害,没学历就是硬伤,这么多年一直只能在公社医院当普通卫生员,跟普通公社干部拿一样的工资,总是欠着口气。走运的是,因为在公社待的时间久了,也认识些人,前几年花了不少关系拿到一个医专名额,进去混了几年,以为凭着他的本事和学历,毕业后最差也能留在区医院。